毛人凤(1898—1956),字齐五,浙江省江山人。曾入上海复旦大学,后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因病休学。早年从事军中幕僚工作,1934年,被戴笠聘为助手,成为军统骨干人物。曾于浙江省警官学校、武汉与西安行营第三科、军统局任职。抗战爆发后,主持军统首脑部情报作业,掌握核心机密。抗战胜利后,升任军统局副局长。后改组为国防部保密局,仍任副局长,1947年擢任局长。1949年去台,保密局改组为“国防部情报局”,续任局长。曾当选国民党中央候补委员,1956年卒于台北。
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初见毛人凤的人没有一个会认为他是一个震惊了一时的情报机构的当家人。因为他无论何时都是满面笑容,一团和气,细细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看上去既滑稽,又可亲。他既没有戴笠的阴郁霸道,又没有李士群的咄咄逼人,也没有徐恩曾的书生剑气。就是毫不出众的外表和内敛压抑的气质,使得他在众人的毫无防备中,除去一个又一个的对手,接替戴笠当上了军统的第二任负责人,也就是后来改组成的保密局的局长。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怕,但就是这样,人们更加才害怕他。背地里,人们送了他许多外号:“笑面虎”、“毛军师”、“毛大秘书”等等。这些明褒暗贬的外号都说明了大家对他咬牙切齿的痛恨。
其实毛人凤自己总结过他的做官秘诀是:“忍”、“等”、“狠”。这也是非常典型的摩羯座的男人成功的方式。
年轻时候的毛人凤深居简出,为人谨慎,很少主动争、抢、要。他知道自己的资历浅,又非才智超人,因此他极富耐心,就像一条大鳄鱼静静地卧在沼泽中,等待猎物经过嘴边时跳起。因为能够忍和等,所以他可以龟缩在九尺见方的小屋子里,夜以继日、默默无闻地铺厚自己的根基。
因为性格懦弱,为人又温和,所以在他尚未发迹之前,很多人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别人当众扇他耳光,毛人凤微笑自若;蒋介石脱下鞋帮往他脸上乱打,毛人凤说这是“领袖的爱戴”;老婆同别的男人上床,他反而说这样可以累积经验,更好地服侍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毛人凤坚信“忍”能避祸,也能为升官发财铺好路径。他的笑容就像一个黑洞,能够包容一切的不公和委屈。
但是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戴笠摔死在戴山,谁来领导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手段最阴毒的特工系统之一——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貌不惊人、才不压众的特务毛人凤经过一番角逐,继承了戴笠的衣钵。一旦大权在握,他立即暴露出那阴狠歹毒的狰狞面目。
重庆解放前夕,他制造了震惊全国的渣滓洞大屠杀;不久他又在昆明制造了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人民群众的血腥事件,在香港策划了对爱国将军杨杰等人的暗杀惨案……他的“狠”使他反共、反人民、反革命的狰狞面目暴露无遗。
1.蜗居崇德的小科长
毛人凤祖籍浙江江山县,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弟兄六人。照谱系规定,父亲给他取名“善馀”。毛善馀有四个哥哥,依次为善安、善庆、善国、善富,以后又有了六弟善高——后来军统著名特务毛万里。毛人凤生来非常瘦小,不是干农活的料,却非常机灵。伴随家里土地耕种面积增加,一年也有了十几担谷子,毛家开始考虑光宗耀祖的事情,于是决定让老六和老五进学堂读书。正是这两个读了书的儿子,长大当了特务,得以“飞黄腾达”,尤其是毛人凤后来官至保密局局长,可谓“光大”了毛家的门庭。不过当时的毛人凤却一点也显不出这个迹象:身材瘦小,加之家境贫寒,在学校里是经常受人欺负的料。他从小就认定一个“忍”字,遇事不是明争,而是暗斗,这对他日后的特工生涯也可算是一种“磨炼”。
毛人凤自幼就和戴笠相识,两人不仅是同乡,而且还是同窗。当年两人一起考入浙江一中,常并肩嬉戏。后来戴笠因偷窃被开除,毛人凤伤心之余,念及两人兄弟之谊,由他请了一帮老乡为戴笠饯行。席间,毛人凤每想到今后没有兄弟相助,就闷闷不乐。戴笠满不在乎,竟然勉励这帮小兄弟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先去捞世界,等发了大财,再来帮助你们。”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哭了起来,毛人凤更是欷歔不已,戴笠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齐五兄莫担心,说不定我们会来个他乡遇故知。”事情真还让戴笠说着了,只不过这个“他乡”并不远,就在江山县的悦来客栈。
戴笠一走,毛人凤顿觉失去了主心骨,天天只是埋头看书。转瞬到了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毛人凤像是冬眠的虫子又醒过来一样,同其他同学一道,也扔了书本,喊起口号,成立了学生自治会,他因为写得一手好字,得到重用。每天忙着写标语,发表演讲。忙碌中,毛人凤那从来没有过的自信心开始出现,他想现在没有戴兄的帮助也能做一番事业。于是开始得意忘形,压抑多年的个性也开始暴露,特别是赌博的技术大增。可惜,学潮很快过去,那膨胀的野心瘪了下去,他只好回乡当了孩子王。
当孩子王虽然寂寞难耐,但也受到别人的尊重。如果毛人凤是安分守己的人,那他的这辈子也会很平淡过去。但是他的野心,他的知识,他在五四运动中所锻炼出的自信都使他不能困守在这个小地方,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到1925年毛人凤实在憋不住了,于是他向老父提出要去参加黄埔军校。听到毛人凤要去当兵,一向坚信“好男不当兵”的老父死活也不答应。毛人凤为理想所激励,无论如何也要摆脱这个束缚他的小地方。一天晚上,毛人凤怀着升官发财的梦想,偷偷溜出家门,踏上南下的路途,心中为理想的光辉所照耀。谁知这次冒险不但没有升官发财,反而差一点丢了性命。
毛人凤个子矮小,“汉阳造”上了刺刀就比他还高,投考军校人家不要。幸亏这时广东革命军正准备第二次东征,需要补充兵员,毛人凤被安排在黄埔军校潮州第一分校。毛人凤看到了枪十分兴奋,几天之后兴奋变成了懊悔。十几斤重的枪压在他瘦小的身体上,令人苦不堪言。结果一周不到,他生起病来,眼看别人立功受奖,自己只能睡在床上唉声叹气。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军校不能成为自己向上攀爬的阶梯,这时又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急得他毒火攻心,不能动弹,连续休息了几天,才匆忙赶回家。
十几天后,毛人凤回到江山县城,天已快黑了,他找到悦来客栈住下,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戴笠。
悦来客栈人来人往,毛人凤满腹心事,一脸晦气,不经意间和一个人来了个迎面撞。
对方暴怒,大骂一声:“瞎了狗眼,敢撞你家爷爷。”说罢,伸手就打。
毛人凤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不禁惊讶不已,原来此人就是那久违的戴笠。毛人凤好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绳一样,抓住戴笠的手摇晃起来。
戴笠上身穿着一件西服,上面沾满污渍,头上一顶鸭舌帽,脸色苍白,两眼却闪着贼亮的光,不过看起来也是风尘仆仆。老友相见,分外热情,两人当即要了一张桌子,四个小菜,二斤黄酒,边饮边谈。说着说着就谈到个人前途。
戴笠说:“齐五兄和我都快30岁了,可是学文不成,学剑不成,30之年,胡乱混混,这辈子算完了。”
毛人凤却摇摇头:“戴兄也太悲观了,没有什么成绩倒是真的,但说是胡乱混混却说不通。目前,国民党正在南方闹革命,革命朝气在黄埔,有志青年都应该投奔孙中山,掀起国民革命,打倒帝国主义和反动军阀,要谈个人前途,这才是正道啊。”
“什么时候齐五兄也会摆大道理?当心二斤半被孙传芳砍走了。人生在世,吃喝玩乐,金钱美女应有尽有,这才是我的追求,操那么多心干什么?”戴笠讥讽说。
毛人凤听着并不以为意,反说:“几年未见,春风兄竟然如此颓唐,令小弟深感失望。周瑜云:大丈夫处世须立功名。立功名,怎能做井底之蛙?风云,当前,要想立功名只能顺应历史潮流,走革命之路。”
“那你为何不去?”戴笠问。
毛人凤把这几年的行迹也简要向戴笠讲述一番。叹息自己因身体条件的限制,失去了机会。接着毛人凤又说:“要想成大事,只能迎潮头赶上,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像我们的校长蒋介石,开始也一文不名,短短几年就成了叱咤风云、妇孺皆知的人物。”
戴笠听到蒋介石三个字,顿时睁大了眼睛问:“你说的蒋介石可是浙江奉化溪口镇人?”
毛人凤点点头,奇怪地问:“春风兄认识吗?”
“何止认识,我们是朋友!”戴笠吹嘘说。看见毛人凤将信将疑的表情,戴笠将自己如何流浪上海,去交易所探听消息,结识蒋介石的经过向毛人凤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遍。
毛人凤立即劝说戴笠去投黄埔军校,“当今天下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谁可执中国政治之牛耳?北洋军阀腐朽堕落,不具备这个资格和能力,只有我们的校长,雄才大略,是当今的拿破仑,才能当此重任。你去投靠他,依兄长的才华见识,定能有很大的发展。人们常说革命朝气在黄埔,你跟校长又有一面之缘,为何不充分利用呢?”
一席话说得戴笠热血沸腾,可是他思考了半天,又摇摇头,把毛人凤急得不知说什么好。戴笠说:“齐五兄有所不知,上次我在上海时,一位算命先生告诉我,我如果投军下场将很惨,不死于刀枪,也逃不过牢狱。”
毛人凤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人说术数之言未可尽信,况且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大丈夫死于疆场,当然甚于床上,春风兄真让我失望。”
戴笠非常奇怪原来木讷寡言的毛人凤竟然如此健谈,而且豪情万丈,他暗忖:“看来黄埔确实是锻炼人的地方,齐五兄都能如此,我戴春风如果再推辞,岂不被人笑话!”
想到这里戴笠突然将酒杯摔在地上,好像发誓一样:“春风不才,也当效法班超故事,宁愿死于疆场,而不老于家中,明天我就南下广东,投笔从戎。”
毛人凤听到戴笠的一番话,又喜又忧,喜的是戴笠听了自己的劝说,依他的才具,在黄埔那个环境中,其性格中的好搏杀的成分定能如鱼得水,忧的是自己却尚无着落,不知何处是家。
毛人凤的表情变化被戴笠看见,戴笠忙说:“齐五兄的心事我当然清楚,等我发迹后,我一定回来帮助你,如果食言我愿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后来戴笠没有食言,却也没有好死,也是天道自有公平。戴笠一句话把毛人凤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拉起戴笠的手说:“苟富贵,勿相忘,春风兄仗义行侠,我的前途也全望戴兄了。”
悦来客栈一别,毛人凤心中多了几分惆怅,也多了几分希望。惆怅的是自己的聪明才智不在他人之下,却受限于其他原因,不能一展抱负;希望的是戴笠发达之后,能够提携自己,让自己顺利地少走弯路,登上高位。
2.走桃花攀亲县太爷
两人分别之后,戴笠就直下广州,而毛人凤受同学周念行的邀请,到湖北黄陂县当了一年的县长。1928年一直对蒋介石不服的桂系入主鄂政,周念行是蒋介石的同乡,自然成为桂系的眼中钉,肉中刺,百般刁难之下,周念行挂印而去。毛氏弟兄这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只能各自找出路。毛万里不愿回乡遭人白眼决定四处闯闯,于是到处流浪,弟兄二人自此分手。毛人凤打道回府,一日巧遇浙江一中的同学江振新,江的父亲就是现在崇德县长,在江振新的劝说下,毛人凤在崇德县当了一个小小的科长。
在崇德,毛人凤的“忍”再次得到了锻炼,他见人不多说话,面目却和善,人称“弥陀佛”。虽谈不上有惊天动地的政绩,倒也广结人缘,和整个崇德县红、黑两道关系皆较厚。县太爷看上了他,经江振新从中撮合,竟然将自己的表侄女嫁给毛人凤,以显示对他的信任和重视。这日后若能以当今县太爷为后台,自然能前途似锦,仕途顺利。更重要的是听说那新娘子是崇德有名的美人,而且陪嫁丰厚。毛人凤30多岁,仍然到处漂泊,如今可以有一立命安身的地方,每想到这,他的嘴角就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其实毛人凤在家中早已经有了妻小,只是为了攀上这门高亲,所以谎称自己事业未成,不愿成家,到30余岁仍然是王老五一个。但是当时停妻再娶的现象太过于普遍,从蒋介石,到戴笠、胡适等人均有相似的举动。所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明知毛人凤的话不可信,却也听之任之。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春天,蒋介石不顾民怨沸腾,发动了对红军的第四次反革命“围剿”,对日本的侵略却步步退让。为镇压中国共产党,对付敌对政治派别,蒋介石大力扩充特务组织。戴笠的复兴社特务处权倾一时,大搞暗杀、绑架、勒索,整个国家万马齐喑,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这时,浙江崇德县城却难得保持着一片宁静。
这一天是正月十五,崇德县城的街道上,老百姓们在闹花灯、玩彩船,场面十分活跃。县政府衙门更是张灯结彩,显得喜气盈门,原来崇德县政府的毛人凤科长正筹备婚事,就等三天之后完婚。新娘是崇德县太爷的表侄女,所以一大早前来贺喜的、送礼的络绎不绝,新郎官毛人凤忙着迎来送往,宽宽的额头上渗着汗珠,显得十分疲惫,只有那双小眼睛还闪着灼灼的寒光。
“人凤兄恭喜,恭喜。”话随人行,一个人影迅速来到毛人凤的眼前。
“哎呀,原来是振新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毛人凤立即起身作揖。对县长大人的公子,未来的表郎舅,毛人凤自然不敢怠慢。
江振新面带笑容,抬头望着新贴的对联,逐字读道:““想今日月夜初度,望他年蟾桂添枝”。好联倒是好联,只是需要改动一字,才符合实际。”江振新指着门上的喜联道。
“怎么改法?”毛人凤笑道。
“人凤兄今年三十有五,虽说不上是风月场上的高手,但也称得上情场骁将,说你是初度岂不是委屈了你,我看这月夜初度,不如改成月夜再度,倒更贴切。”江振新打趣道。
一句话闹了毛人凤一个大红脸,不由得争辩说:“振新兄真会开玩笑,我实话告诉你,我毛人凤并不曾沾染女人,现在还是童男子一个。”
江振新听罢哈哈大笑,他平时拈花惹草,自认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家中一妻五妾,还时常逛烟花柳巷。在他看来毛人凤的申辩真是滑稽可笑,他讽刺说:“人凤兄真是天下第一纯情男子,我就怕你不谙此道,三天之后,表妹嫁给你,你不知如何侍候,好端端的一朵花,被你浪费,岂不可惜。正好这几天,我带你到本城最好的香春园去快活一番,顺便培训一下,人凤兄意下如何?”说着就拉毛人凤出去,毛人凤坚决不肯,两人推推攘攘,闹作一团。
正在这时,一个差役走进屋喊道:“毛科长,有一个人自称是你家里人,要来见你。”
毛人凤诧异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望着毛人凤就跪倒在地说:“五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毛人凤立即扶起那人,不禁喊道:“六弟,你如何到崇德来了?”
来人正是毛人凤的六弟毛万里。兄弟二人自从黄陂分手后,已经六年未见面了,此次突然相见,毛人凤猜想六弟此次来访肯定有要事相商,赶紧问道:“万里,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今天来,是不是要在这里谋生?”
毛万里答道:“千头万绪,一时难以说清,我今天是有重要的事同五哥商量。”说罢,从行李中掏出一封信来,正要递给毛人凤,看见江振新还在旁边,一转身又把信放进去了。江振新看到这一动作,立即起身告辞。
3.毛万里万里送密信
江振新一走,毛万里急不可耐地从行李里掏出那封信来,毛人凤接过来一看,心不禁怦怦地直跳,这个字体他太熟悉了,他立即问道:“六弟,你是何时见到戴春风的?”这毛万里也不作答,催着毛人凤快看信,毛人凤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齐五兄:
别来无恙!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自民国十三年,江山一别,至今已有九年。弟在九年之间,投身革命,效忠国家,至今事业小有所成。适逢毛万里来浙投考,得知你尚蜗居县城,做一小小科长,大丈夫生当立志,献身于国家、领袖,安可贪图享乐?齐五兄志大才高,如能出山,助弟一臂之力,弟将万分荣幸,定将付以重任,虚位以待。
戴笠
毛人凤看完信,禁不住喜上眉梢,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毛万里说道:“五哥,人家戴春风可不是当初江山县的无赖了,现在直接在蒋委员长手下当差,屡立奇功,官居少将特务处长,可是一呼百应啊。”毛人凤听罢长叹一声。
戴春风以前和毛人凤是同乡、同学,两人相交最深,几至一人。想到人家春风得意,已经到了高位,而目前自己年已35,却一文不名,在这小小的县城当八品科长,也是混口饭吃而已。毛人凤不由得长叹道:“人家戴春风出道几年就发达起来,真是令人羡慕。”毛人凤又问:“六弟,黄陂分别以后,你如何到了戴春风的麾下?”
原来,毛万里耐不得寂寞,颇有“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浪迹习性。他先回到浙江窝了一年,吃尽别人的白眼,仍没有混出一个模样,就又奔赴南京去投同乡姜绍模,这姜绍模也是江山县人,与毛人凤同是浙江一中的同学。当时姜任教育部总务司长,靠他的介绍,毛万里被安排在总务司当差。到了1932年,国民党政府重新改组,教育部长一职落到CC系手中,姜绍模不是CC系团体中人,只好下野,卷起铺盖回到老家。姜绍模一走,毛万里失去靠山,在教育部呆不下去,只好跟着一起走。途经杭州,突然在报纸上看到浙江警官学校招生的广告,心想:闯荡几年,混得一文不名。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而如今自己落魄还乡,岂不被人耻笑,不如在此碰碰运气考警校。于是定下报考的主意。
这时的社会已经到了民国,当警察不像清朝的衙役,只要会使枪弄棒就行了。报考警校,还得参加文化考试。毛万里虽然上了几年私塾,却是胸无点墨的大老粗,拿起枪杆子百发百中;拿起笔杆子却似千斤重担。毛万里暗想,如果真的按正常考试去考,那简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暗想自己只有走走捷径,才有可能被录取。于是毛万里千方百计地打听浙江警校有没有熟人。一打听,熟人还真不少。
原来这浙江警官学校招生竟然是戴笠所为。当时,民族危机严重,蒋介石实行不抵抗政策,对内却镇压异己。为收集情报,蒋介石特命戴笠成立复兴社特务处,专门负责盯梢、绑架、暗杀等任务。戴笠正好要立“大功”以取得蒋介石的信任,所以蒋介石口风一露,戴笠出了门便张罗起来。组织特务处,首先要集中人才,招来家乡子弟兵,蒋介石自然一百个放心。于是,戴笠被老蒋指定为浙江警官学校政治特派员。戴笠有了这把尚方宝剑,立即保举胡宗南推荐的赵农文担任警校校长,往下的教导主任、训练主任等要职,一一换上自己的亲信,很快就在浙江境内搞出了一个独立王国。
毛万里知道戴笠也是浙江江山县人,不但跟自己是老乡,而且还是他五哥的铁哥们儿。当下就写了一封信,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起来,两天以后,有人找到旅馆,带着毛万里去见戴笠。戴笠立刻决定收留,告诉他不用去考试了,直接去南京鸡鹅巷53号特务处报到。毛万里摇身一变,成为戴笠的贴身人物。转瞬之间两年过去了,看着戴笠一天比一天有势力,自己的五哥却不知如何,心中不免惆怅。他虽然几次有意说起家兄毛人凤,戴笠却不置可否,这让毛万里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戴笠不想让毛人凤前来帮忙。其实,毛万里误解了戴笠,戴笠与毛人凤一起长大,摸爬滚打十几年,相互之间达到无话不说的地步,怎么会不想让毛人凤来此沾沾自己的光,帮助一下自己呢?现在戴笠事业如日中天,特务处发展很快,规模今非昔比,不仅有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的堂堂招牌,据点也遍布全国各大城市。戴笠对毛人凤的才干十分相信,俗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戴笠这些年戎马倥偬,急需一个知书达理的智多星作自己的三头六臂,但他相信人各有志,担心毛人凤不愿落下特务之恶名,毛万里来特务处两年有余,却不见毛人凤有什么动静,确实把戴笠弄得心烦意乱,又不便说出来。一次戴笠让毛万里写一公文,毛万里拟稿让戴笠改了又改,戴笠不禁说道:“你五哥文采逼人,要是他能来帮我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不请他帮忙?”毛万里嘟哝着。
戴笠长叹一声:“干我们这一行,脑袋时刻挂在裤腰带上,还要遭人诽谤,没有牺牲精神怎能行。”
那毛万里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明白戴笠是在试探毛人凤的态度,立即辩解说:“五哥常对我说,戴先生是当今少有的伟大人物,前途未可限量,家兄不是不想为戴先生效力,只是怕戴先生看不上。”毛万里的恭维之言傻子也能听得出,可是戴笠很爱听,他连忙说:“哪里哪里,我现在就给你写一封信,特准假三天,让齐五兄前来。”毛万里早已经打听到五哥的行踪,顿时喜出望外,于是出现了前文开始的那一幕。
“戴春风真的没有忘记朋友,邀我出山?”毛人凤仍然将信将疑地问。
“戴先生是个讲义气的人,他经常提起你的名字,又怎么会忘记朋友?为了表明自己‘苟富贵,勿相忘’,戴先生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戴笠。你知道这出自什么典故?”毛万里急于说明。
毛人凤当然知道这出自《左传》,原话是:“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戴笠,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意思是不忘贫贱之交。毛人凤暗忖:没想到戴春风还那么够义气,看来我是没看错人。崇德这个小地方,混口饭吃还可以,要想出人头地,只能投奔戴春风手下。想到这,毛人凤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诚蒙春风兄如此看得起,三天以后,我们兄弟二人就去南京。”
4.退婚遭拒连夜逃跑
毛万里却恨不得现在就去,他要求今天就动身。
毛人凤沉思片刻说:“六弟有所不知,你五哥三天后要结婚,等办完婚事,才可带你嫂子出门。”
毛万里听罢,不仅没有丝毫高兴的表示,还长叹一声。搞得毛人凤好生奇怪,不禁问道:“六弟缘何叹息,你嫂子是崇德望族之女,崇德县长的表侄女,这门亲事可以为我们毛家增色不少。”
“可我们组织内是不许随便结婚的。”毛万里叹道。
结婚跟做特务竟然矛盾,毛人凤百思不得其解。只听毛万里说:“戴先生最恨结婚的人,针不能两头尖,结婚的人有家小拖累,不能尽心效忠领袖,所以我们组织规定凡是有妻儿的人,一律不要。”
毛人凤心想这戴笠管得太宽了,人生于世上就为享受。不为快活,那出生入死还有什么意思?况且,这没过门的新媳妇尚未品尝,到手的鸭子又飞了,怎么能行!
真不愧为弟兄俩,毛万里好像是他五哥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赶紧说:“戴先生虽然不准结婚,但不是不准玩女人。五哥只要加入组织,美女多得是……况且张飞讲妻子如衣服,朋友如手足,大丈夫做事不可婆婆妈妈,五哥如果害怕脱不开身,小弟今天就把那女的宰了。”毛万里非常害怕毛人凤贪图安逸,不跟他一块走。
其实毛人凤倒不是舍不得那个女人,只是连请帖都发了,今天这突然退婚,县长大人那里无法交代,而崇德县是江家的地盘,搞不好不但走不掉,反而丢了性命。
想到这些,毛人凤不知如何才好,他找来江振新,苦笑着对他道:“振新兄,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个事。这几天,我一直在犹豫,总也不知道这话当说不当说。”
“咱弟兄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凤兄一向豪爽,这个时候怎么一下变得吞吞吐吐的?”
“我想跟令表妹退婚,不知意下如何?”
江振新听了愣了半天才说:“齐五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表妹要嫁给你,整个崇德县都知道了,现在退婚,以后怎么让我表妹嫁人?你这样拿我们江家族人开涮,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只是我怕不退婚,以后辜负令表妹担当不起啊,这几年工作劳累,身体日衰,令表妹嫁过来,岂不守活寡吗?”
“不要紧!……”江振新还在开玩笑,可一看毛人凤的表情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立刻说:“齐五兄,你这就不够朋友了,早不说,晚不说,快结婚时你说了,这不是存心使坏吗?”
毛人凤无奈地说:“我心想多吃些补药可以恢复,谁知中药吃了几筐,也不管用,现在快结婚了,再瞒住不讲就更不够意思了。”
毛万里站在旁边看他五哥表演得如此逼真,一丝奸笑挂上眉梢。刚好这一表情的细微变化被江振新逮了个正着,联想到毛万里初来时的情况,江振新疑惑起来,难道其中有诈,一个鬼点子窜到心头。江振新说:“齐五兄如果真的阳痿难治,也不好勉强,不过婚姻大事,不同儿戏,你要退婚可以,但必须跟我父亲说清楚。”说着拉起毛人凤就往外走。戏已开演,毛人凤不得不继续演下去。
这江振新没有拉毛人凤去县太爷那里,却一路小跑到了香春园,毛人凤一见自知上当,忙说:“我们都是有志青年,这样的地方以后少来,免得堕落。”
江振新回答:“人生在世,吃喝玩乐,齐五兄就是这几年太压抑,今天开个头疗养疗养。”
毛人凤也不好再说什么,心想,“只要心术正,不怕和尚尼姑共板凳”,我就不信不能坐怀不乱。于是跟随江振新来到香春园。
毛人凤初来乍到,还很不适应,呆头呆脑,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惹得妓女们哈哈大笑。这时,老鸨领来三个颇有姿色的妓女一下子围住了毛人凤,不由分说,把毛人凤推入包厢。
毛人凤这时早把伪装脱掉,扑进香芯蝶蕊中……
毛万里也无办法可想,只得劝五哥趁黑夜逃走。毛人凤想这事已闹得满城风雨,看来崇德是呆不下去了。弟兄俩赶忙收拾一些细软,只等天黑。这一晚皓月当空,根本无法避开别人,毛氏兄弟硬着头皮出城。刚刚出了城门,只听一声话语传了过来:“齐五兄,慢走!”那毛万里立即掏出手枪就要拼命,被毛人凤夺下。
来人正是江振新,可他不是来捉拿毛氏兄弟的,而是前来送行的。原来,白天江振新把情况告诉其父后,江父十分感慨地说:“人凤绝不是久居人下之人。”然后便命令江振新特在此等候,并送来大洋20块。毛人凤见此自然感激涕零。
既已顺利退婚,毛人凤就再无后顾之忧地踏上前程。
1.老友相见一拍即合
毛人凤兄弟俩星夜赶赴南京,这边戴笠也在焦急等待。
话说自从成立特务处,来找戴笠的同学、同乡、亲戚、朋友多如牛毛,大都是求戴笠给个一官半职。无奈僧多粥少,大部分人经常失望而归。戴笠心中有个用人原则,即先用浙江江山县同乡,再用浙江籍人,接下来才是黄埔同学,黄埔同学又分六期以前和六期以后,除此之外,即使有惊天动地的才华,也弃之不用。毛人凤是戴笠的同乡、同学,自然占据一些优势。但说起来两人真是毫无相同之处:戴笠身体健壮,口才颇佳,为人豪爽,敢作敢为;毛人凤则言辞木讷,身材瘦小,为人虽然阴险狠毒,表面上却显得温柔可亲。不过这俩人的不同却不是冰炭不容的对立,而是天然的互相补偿,正是有这个天然的互补,才能有民国历史上这对著名的生死搭档。戴笠对毛人凤信任有加,毛人凤对戴笠知恩图报,后来毛人凤成了保密局局长,根本原因就在于戴对毛人凤的精心培养;而戴笠统治下的军统“蒸蒸日上”,很大程度上也缘于毛人凤的忠心效力。
如论戴、毛渊源,说来话长。戴笠是浙江江山县仙霞乡人,毛人凤是江山县吴村乡人,两地相距不过20余里。童年的戴笠从小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皮性格。戴笠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都必须是头,一招一式都得镇得住别人,敢想别人不敢想的事情,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就说花钱,痛快了就兜底翻,花完了就想办法,给别人拉皮条,帮人赌博出老千,只要能挣着钱,什么都敢干,天王老子也不怕。
毛人凤则与此相反,他出身农民家庭,父亲是典型的农民,靠省吃俭用积聚十几担谷,供毛人凤上学。毛人凤担负光宗耀祖的责任,又知家里贫苦,所以从小就露出“隐忍”的性格,万事以避让为主,吃了亏往往也不愿声张。可是就是这样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却成为了至交。
4天以后,毛人凤跟着毛万里又走进鸡鹅巷53号,卫兵报告戴笠后,通知兄弟二人在大厅等候。
不一会儿,戴笠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着少将呢军服,气宇轩昂。他威严地看了一下毛人凤,毛人凤立即站起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说什么好,嘴唇直动却说不出话来。戴笠见状,走过来,拍了拍毛人凤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半天,毛人凤才说了一句:“戴处长这几年为国家、领袖做了许多大事,我一直都想来投靠,只是人凤不才,担心处长看不上。”
“这个你就不用解释了,我让万里请你来,就是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完成任务,不辜负我对你的期望。现在我们还是老朋友、老同学,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向我说,我们江山人之间不要搞得太生分。”戴笠的语气顿时温和下来。
毛人凤立即起来表了决心:“我从小就敬佩处长的为人、见识、才华和魄力,现在有机会为处长效劳,我一定倍加珍惜,干出一番成绩来。”
戴笠点点头吩咐毛万里说:“你是老同志,特务处的情况你要多跟你五哥讲一讲,特别是那批黄埔生的情况。这几天,齐五兄先休息一下。”
毛人凤立即说: “我已休息了六年,我要现在就为处长工作。”
戴笠又满意地点点头说:“这里还有手续要办,否则就不是组织的人,是无法开展工作的。”说着朝贴身卫士贾金南看了一下。
见状,毛人凤赶忙起身,跟随卫士离开。
从戴笠那里出来后,毛人凤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春风兄已经变了,自己如果再以戴笠的同学加同乡自居,那么会给自己招来灾祸。在这里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才有可能走向光辉的明天。想到这,毛人凤顿时腾起一种昂奋感。
“五哥,你不能怪戴老板不够交情,其实他已经给了你很大面子了,要是我们能不挨打就万幸了,哪里还敢有别的期望。”毛万里见到毛人凤沉思的样子,知道他的五哥有点伤感,忙安慰说。
“万里,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在戴老板手下吃饭,就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力效忠,不可讲什么条件,他对我们怎样是他的事情。”
弟兄俩边说边走,一会儿来到人事股,人事股长拿出厚厚的一摞表格让毛人凤填写,毛人凤仔细地填写,很怕漏掉什么。填完之后,毛万里告诉毛人凤还要宣誓,这是每一个加入组织的人都必须经过的程序。弟兄俩在人事股长的带领下,走进一个黑黑的屋子。人事股长拉开灯,毛人凤看见墙上挂着孙中山和蒋介石的画像,桌子上放着《三民主义》一书,周围非常安静,在这样的场合,毛人凤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只听他像一个狂热的宗教信徒一样宣誓道:
余誓至诚
奉行三民主义
服从领袖命令
遵守团体纪律
尽忠职守
严守秘密
如违誓言
甘愿受最严厉的处分
宣誓人:毛人凤
毛人凤刚说完,戴笠就拍着巴掌从里间走了进来,原来他一直在听。只听戴笠说:“齐五兄,从此以后,我们不仅是同乡、同学、弟兄,而且更进了一步,我们是同志,同志在组织内是比其他称呼更亲近的。只要我们尽力为党国工作,委员长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戴笠说完,把手伸了过去,毛人凤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戴笠的手。两人相视微笑,仿佛感到未来大有作为。
2.靠忍功和同事周旋
毛人凤心里一直着急想知道戴笠派给自己什么样的工作,于是匆匆忙忙吃过饭,又去见戴笠问:“报告处长,人凤吃过饭了,特向处长请求工作。”
戴笠笑了一笑,毛人凤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什么地方做错了。哪知戴笠亲切地说:“人凤刚来就要求工作,精神真是可嘉,我准备派你回浙江,到警官学校去担任秘书工作。”
听到这,一丝失望情绪袭上心头,毛人凤心想自己干了六年的秘书,没想到投奔戴笠后还要做这等刀笔小吏。
戴笠看穿了毛人凤的心思,忙说:“警官学校是非常重要的工作,领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绩,也是从办学校开始的,我们特务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要吸收人才,派你到警校是组织对你的信任。”
毛人凤赶忙表示了决心。戴笠又说:“警官学校是老子一手创办,娘希匹的朱家骅竟然想把它夺走,你的主要任务是要把警校控制在我们自己的手中,这一点至关重要,任务重大,人凤兄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时毛人凤才体会戴笠的良苦用心,立即立正说:“我保证坚决完成任务,不辜负戴处长的栽培。”
1934年春天,毛人凤怀揣戴笠的介绍信,来到杭州。这时杭州的天气同国内的政治气候一样,阴沉沉的。但是毛人凤的心中却斗志昂扬,充满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豪情。戴笠对他虽然显得不那么热情,在实际上对毛人凤却恩宠有加。毛人凤是刚加入组织的新人,军衔却比别人高,他的弟弟毛万里干特务工作已经两年,军衔才是少尉,而他立即就是上尉。薪水也大大优待,以黄埔出身的人来说,第一期毕业的,每月80元。第二期毕业的,每月70元。递减至第六期,每月只有30元。毛人凤初来乍到,戴笠就特地指定他的月薪是每月90元。毛人凤深知这是戴笠对他的栽培,因此从内心深深感谢戴笠,这番到杭州,就是要好好地干一场。谁知,天不遂人愿,毛人凤到了之后才知道实际情况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经过一番调查,毛人凤逐渐认识到浙江警校的问题所在。原来,浙江警校是朱家骅1927年任浙江民政厅厅长时创办的,主要是培训地方干部和他的亲信。1930年朱家骅离开后,他的亲信施承志担任这所学校的校长。现在,朱家骅成了CC系的大将,其势力的发展让蒋介石也感到有些不放心,而且CC系的中统调查局跟特务处明争暗斗,令人十分不快。毛人凤前来就是要把这块CC系的地盘变成军统的,王孔安、毛宗亮等人虽然内部不和,但在这一点上却是利益一致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毛人凤一开始就把警校的人事档案拿来夜以继日地研究整理。凭他多年做秘书的经验,只用了几天时间,施承志的贪污、受贿、违反纪律的情况就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单等戴笠到校加以整治。
这一天,毛人凤冒着毛毛细雨,来到浙江警官学校。他心想有戴笠的推荐,学校应该非常热情,谁知同事们的反应都极其冷淡。校长是胡宗南向戴笠推荐的赵龙文,他看在戴笠的面子上,对毛人凤还算客气,可顶头上司王孔安却冷嘲热讽。
“毛先生真是才高八斗啊,我出生入死十几年,才是一个上尉,老兄你刚到就是了。看来还是俗话说得好,会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拍的,毛先生是老板的同学加同乡,现在又是一条路上的,以后多照顾啊。”王孔安讽刺说。
毛人凤初来乍到,只有一忍再忍,忙说:“王先生真会开玩笑,怎能让我照顾你呢,毛人凤经验不足,资格不老,应该向你这样的前辈多多学习才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毛人凤这样拍王孔安的马屁,王孔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其他人却不这样了。浙江警校内部分成两派,一派是黄埔系的,这帮家伙仗着自己是“天子门生”,就是戴笠也要让其三分。因为戴笠本人也只是黄埔六期的,对他们在资格上不占优势,因此戴笠想方设法地压制黄埔系。第二派就是所谓的江山帮,戴笠是江山人,所以有意拉起江山子弟兵,让毛人凤到警校也是这个目的。江山帮依靠戴笠的提携发展很快,但资格不够,经常遭到黄埔系的奚落。
有一天,书记长王孔安召集政治指导员开会,会议进行到一半,校长赵龙文把他找去商量事情,黄埔系的“天子门生”们乘机找毛人凤的乐子。有人说:“毛人凤,你过去叫毛善馀,是吧?你兄弟叫毛善高对不对?你还有一个弟弟叫毛善森对不对?”
毛人凤点了点头。又有人说道:“我们军统的毛很多啊,过去人们常说老板身上毛多,此话一点不假,现在有四根了。”他指的是还包括戴笠的妻弟毛宗亮。
接着有人给四根毛排了排队,毛人凤称做大毛,毛万里称做二毛,毛宗亮被唤做三毛。
毛人凤听着大家拿他开心,一板一眼地说:“我们都是领袖身上的毛,戴老板是蒋委员长身上的毛,我们是老板身上的毛,不是这样怎能时刻和领袖在一起呢?”
一句话说的大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哭笑不得。就这样,毛人凤以其特有的忍与这般家伙周旋,耐心等待机会给这般家伙致命一击。
毛人凤虽然受到排挤,但他对戴笠交代的任务却一点也不敢放松,他整天足不出户埋头工作,这样倒也跟其他人相安无事。
这一年冬天,戴笠指示毛人凤等人以浙江警校的名义作掩护,成立了杭州特训班,这实际上是为戴笠自己培养亲信、骨干的机构。特训班分甲、乙、丙和电训练班四种不同的类型,分期分批培训特务骨干、特务机关的交通掩护人员、蒋介石警卫组的警卫人员和特务电讯人员。
对于杭州特训班的成功建立,毛人凤可以说是功不可没。但他并未以此居功,忘了临行前戴笠交代的任务。毛人凤刚到的时候,大家对他却之不恭,但他那一套隐忍功夫使他逐渐赢得别人的好感。这时他极力灌输学生对戴笠的崇拜,寻找一切机会鼓吹戴笠,与此同时还在每个月里都写一份报告呈报戴笠,受到戴笠的多次夸奖。
3.撞破王孔安戏美女
杭州特训班中有一个特别的乙训班,设在浙江警校内部,由浙江警校正科三期女生指导员章粹吾和戴学南先后主持,招考小学毕业女生,施以理发、烹调等训练,作为布置特务机关的关系掩护人员和交通掩护人员。
警校的生活枯燥无味,闲暇时间王孔安等人常去逛妓院,排遣无聊。但是自从有了这个特训班之后,许多年轻漂亮的姑娘让他们目不暇接,心里也蠢蠢欲动。
其中有一个叶霞娣是警校有名的美人儿,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材匀称,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直把那男人的魂儿都勾走了。叶霞娣的风流韵事在学校流传不少,而毛人凤只有听的份儿,以毛人凤在警校的默默无闻,叶霞娣对毛人凤自然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警校的秘书而已。而王孔安却把她视为等待咬钩的鱼儿。
这天晚上毛人凤写完报告,尚无睡意,于是就到校园里去散步,突然他听到前面的树丛中有响动,职业的敏感让他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一男一女正在树丛中厮混。毛人凤心里一紧,泛起嫉妒的酸水,正欲上前捉奸,突然他又看到一个黑影,隐藏在那对男女的背后,因为背光的原因,毛人凤可以看见他,他却看不见毛人凤。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毛人凤放慢了脚步,等着看好戏。
“是哪对狗男女,竟然敢在警校做这样的事情。”那个黑影大声喝道。
那对男女听到这,立即没了声音。那个黑影又大喝道:“赶快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那对男女出来后,毛人凤惊呆了,这女人不是警校的校花叶霞娣吗?这时那个黑影拿着枪,走了出来。毛人凤定睛一看,又吓了一跳,这个黑影原来竟是王孔安。王孔安大声问道:
“学校正在放假期间,你和这位同学在干什么好事?”
那叶霞娣也是经过各种场面的人物,这种场合,她知道万万不可承认,于是她大大方方地介绍说:“王书记长,这是乙班的同学张和昆,我们在商量问题,共同学习。”
毛人凤暗自发笑,这个谎撒得太不高明了,只见王孔安却是一脸严肃,不动声色地问:“恐怕不是在切磋什么学习问题,是在切磋生理问题吧?”说罢,脸上露出一丝奸笑。
这句话把一对男女学生吓得浑身发抖。叶霞娣转过身背着王孔安,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让毛人凤看得是又怜又爱。这时只听王孔安说:
“两位同学,你们应该知道警校的规矩。在校期间是不能谈恋爱的,你们又超过了恋爱的限度,更是不对的。你们违背警校纪律,轻者可以开除,重者是要坐牢的,我要把你们的言行报告戴处长,让他处置你们。”
看见两位都有些害怕,王孔安感到效果已经出来了,只不过张和昆还在这就令人讨厌了。于是王孔安转换语气说:“张同学,你的错误是严重的,你要仔细地检讨自己,看在你交代问题还比较老实的基础上,你先回去吧,叶霞娣还有许多思想问题需要澄清,现在到我的住处去,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毛人凤看见王孔安把张和昆指使走了,却把叶霞娣一个人留下,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王孔安这小子不怀好意。想到平时王孔安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毛人凤正愁没有把柄,于是他跟踪而来,躲在窗下,静静地看王孔安如何表演。
那王孔安把叶霞娣推进屋里,立即变了一副面孔,他招呼叶霞娣说:“叶小姐,请坐。我对你这样严厉也是为你好。叶小姐聪明伶俐,又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跟张和昆这样的人在一起?依叶小姐的容貌才华应该去配英雄,才不辜负老天爷创造你的苦心。你说是吗?”说罢,他朝叶霞娣望去。
叶霞娣本来就是一个风流种子,知道王书记长的单独谈话背后的含义。虽然王孔安矮矮的个头不符合叶霞娣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但今天有把柄在他的手掌心,也只能这样办了。
想到这,叶霞娣用她那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王孔安,“王书记长,我知道错了,求你老人家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说着叶霞娣用双手捂脸哼哼叽叽地哭了起来。
叶霞娣一哭,王孔安心疼得心都碎了,他走上前,拿起手帕就给叶霞娣擦脸,谁知这一下叶霞娣哭得更厉害了,她一下子扑到王孔安的怀中不起来了。
这么动人的女人扑到自己的怀中,王孔安几乎要窒息了,欲火熊熊燃烧,他再也顾不上考虑什么后果了,只想早成好事。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就把叶霞娣按倒在床上,两个人正准备宽衣解带,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王孔安无限遗憾地打开门,毛人凤走了进来。
“叶小姐,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毛人凤笑着问。
王孔安十分紧张地看着叶霞娣,害怕她说出不利的话来。
叶霞娣十分镇静地说:“毛秘书,白天我有一个问题没有搞清楚,特地向王书记长请教。现在你们谈公事,我这就告辞了。”说罢朝毛人凤嫣然一笑,说了一声:“毛秘书,再见。”就像蛇一般滑出了房间。
叶霞娣刚走,毛人凤就朝着王孔安一阵怪笑:“王书记长真是魅力无穷,连警校一枝花也能搞到手,佩服,佩服!”
王孔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下意识地申辩说:“毛秘书,我和叶小姐真的没有什么。”
“那就好,如果真有那一手,只怕你的小命也活不了几天。”毛人凤说道。
听到这话,王孔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好奇地问:“这叶霞娣什么来头,这样厉害。”
毛人凤继续说:“这叶霞娣是我专门给老板准备的,你若先占一步,抢了老板的好事,你还想活命吗?”
一句话把王孔安吓得差一点没尿裤子。王孔安恨恨地说:“毛秘书真是考虑周到啊,下次老板到校,我一定给你请功。”
原来,戴笠好色成性,每到一处,宁可不吃鸡鸭鱼肉,也要女人,而且要干净的。上次戴笠来杭州,毛人凤找了一个窑姐,没想到遭到戴笠的一顿臭骂。从那次起,毛人凤留了一个神,今天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叶霞娣天生丽质,老板一定满意。毛人凤对自己的灵机一动非常得意,既解决了老板的性问题,又让王孔安感谢自己。
正在这时,毛宗亮拿着一份电文走了进来,原来,戴老板明天就要来参观警校了。
4.借花献佛讨好戴笠
毛宗亮是戴笠的妻弟,本来没有什么才能,可他是“皇亲国戚”,平时警校的人员对他都是尊敬有加。毛人凤因为和他还能攀上远门自家,所以来往频繁。毛宗亮是译电员,学校的事情都是他先知道。
“正好毛秘书也在这里,我哥过几天要到学校参观,我们商量一下如何接待。”毛宗亮对戴笠是畏之如虎,却也为有这样的姐夫哥而感到自豪,因此总是“我哥,我哥”地叫个不停。
毛人凤听到这个消息后,一阵狂喜,刚刚给老板物色了一个情妇,几天后就能派上用场。而且,毛人凤到校后,虽然常跟戴笠联系,但是戴笠还没有亲自来学校看自己的成绩,趁这样的机会,向戴笠展示一下自己的成绩,可以向戴笠表示忠心,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一定会有好处。因此毛人凤主张要大力操办,一是给浙江警校的朱家骅派一个警告,让他们看看警校江山帮的力量,知难而退,乖乖地让出警校的控制权;二是借此机会扩大警校的声威,争取利用影响壮大力量。
毛人凤把自己的想法跟王孔安一说,不知此君是想叶霞娣想疯了,还是脑袋不清醒,只把个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答应毛人凤的布置。
毛人凤看情况不对,只好拉起毛宗亮告辞。两人一合计,感到如果戴笠到校场面冷冷清清,必将有损戴笠的威信。于是两人又来到文强的房间,文强是黄埔三期毕业生,但此人不像王孔安那样刻薄,因此同毛人凤的关系相当好。文强一听毛人凤的介绍,大骂王孔安糊涂,认为正好可以借老板来访的机会压倒朱家骅。于是三人又去找赵龙文,赵龙文是胡宗南推荐给戴笠的,当然没有意见。
第二天,毛人凤召集毛宗亮、文强、赵龙文、王孔安在办公室开会,并特地邀请了朱家骅的亲信施承志,商量欢迎戴笠的事情。
毛人凤首先发言:“戴老板现在日理万机,为党国、为领袖的事业辛苦操劳,这次百忙之中到校参观是本校的光荣,不可怠慢。我们应该以昂扬的士气,精密布置做最好的迎接。”
施承志对戴笠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况且这浙江警官学校是朱家骅创办的,这批特务到校之后,朱家骅的威信日减,他很不服气可又没有办法,施承志坚决不同意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我主张还是按老规矩办,简朴一点好,老校长朱家骅多次到校参观,也没有搞仪式。戴先生虽然是党国要员,但他的资历和级别还是无法同朱校长相提并论的。”
这帮特务听说戴笠竟然无法同朱家骅相比,立即起身反驳。
文强大叫:“胡说八道,朱家骅算什么东西,充其量是个刀笔吏罢了,老板英武逼人,是当世英雄,不准你侮辱我们的领袖。”
毛宗亮听到有人敢瞧不起他的姐夫哥,早就按捺不住,顿时拍案而起:“施老头子,我告诉你,俺哥是当今委员长的红人,你若不识相,俺就让他告诉委员长,撤了你的职。”
经过一番威胁,施承志只好点头同意,要求全校师生依最高的规格接待戴老板。
毛人凤看到已经达到目的,立即开始布置。毛人凤知道戴笠虽然喜欢排场,但若是没有女人,这一切就都提不起他的兴趣,因此要想讨得戴笠欢心,还是要从色字着手。
于是,毛人凤准备了一个保留节目,那就是让叶霞娣献花,顺便把她自己也献上去。
第二天,戴笠在赵理君、徐远举一行数人的陪伴下来到浙江警校。
戴笠这次来学校当然是有深意的。这一年,戴笠好不得意,前几天刚刚刺杀了杨杏佛,得到了蒋介石的嘉奖,戴笠的特务处在委员长的心目中地位倍增,老蒋要求戴笠迅速扩大组织,加强特务的训练,准备完成更大的任务。戴笠认为当务之急就是培养人才,而军统按照目前的情况还无法开办一所学校,来培养专门人才。浙江警校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可是朱家骅老是在暗中作梗,他现在投靠陈果夫、陈立夫兄弟,控制了国民党的组织部门,军统如果不能突破朱家骅这道门槛,以后的发展将难以为继。
因此,戴笠此行不仅是为了给浙江警校的伙计们打气,而且要乘机夺取学校,把这所学校变成军统的黄埔军校。
戴笠走下汽车,抬头看见两幅巨大的标语,一幅是“热烈欢迎戴先生光临指导”,另一副是“向特务处的革命同志学习致敬”。警校的学生夹道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两旁的军乐手奏起了歌曲。戴笠一看这个架势,禁不住喜上眉梢。连连握住王孔安的手表扬说:“你们搞得很好,搞得很好!”又回过头对徐远举等说:“老王做事情就是考虑周到、细心,你们应该好好地向他学习。”
王孔安听到这话,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他笑眯眯地对戴笠说:“这都是同志们努力的结果,文强同志、毛宗亮同志都做了大量的工作。”毛人凤见王孔安独独不提自己,气得干瞪眼没有办法,可他心中在盘算,只要叶霞娣跟老板上了床,你王孔安就等着喝一壶吧。
接着,警校校长施承志请戴笠讲话,戴笠登上讲台,开始对几百名学生训话。
戴笠首先鼓励学生:“各位都是国家的栋梁,是党国的希望,未来只有依靠年轻人。但年轻人的成才道路是曲折漫长的,关键是把握正确的方向。”
台下气氛越发热烈。
戴笠本来就喜欢讲话,因为这可以满足他的虚荣心,见反应热烈就更来劲了。他环顾四周又开始大放厥词:“最近,德国出现了一位伟人,那就是希特勒,他的法西斯主义成为挽救德意志民族的不二法门。今天我们民族面临的危险比德国不知要严重多少倍。同学们,我们应该怎么办?”戴笠威严地看了一下几百名学生,然后又回答说:
“我们要救国,只有实行法西斯主义。在中国怎样推广法西斯主义呢?只有依靠蒋委员长。同学们,蒋委员长是我们民族的大救星,没有了他,我们民族就没有希望了,可是竟然还有人在反对他,同学们,你们说,这种人应不应该枪毙?”
下面的学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叶霞娣见此情景,赶忙举起手臂高呼:“坚决铲除异己分子,将他们千刀万剐!”学生一见叶霞娣喊起来,都跟着喊起来,台下顿时响声一片。
戴笠更加兴奋了,指着叶霞娣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很有勇气,党国很需要你这样的人。”
叶霞娣望着戴笠那黑黑的脸庞,心中激动不已,他是多么有男子汉气概啊!她睁大眼睛痴痴地看着戴笠,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所吸引。毛人凤看见叶霞娣只是望着戴笠,没有上去送花的意思,赶忙推了推叶霞娣,叶霞娣这才慌忙走上台去,把鲜花递给戴笠。
戴笠接过鲜花,立即以他那情场老手的敏锐眼光发现,这送花的女孩真是长得倾国倾城,她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戴笠突然涌起一种冲动……
大会结束后,每个人都去寻快乐了,只有毛人凤郁郁寡欢。今天戴笠的迎接仪式完全是自己搞起来的,可捡便宜的却是那个处处跟自己过不去的王八羔子。
戴笠今天到校后根本不想理自己,分明是对我的冷淡。想到这里,毛人凤难过得眼泪直往下掉。他真想离开警校回崇德县城,不但不受这样的气,而且还有一个小媳妇在等着。可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即使回去也没有这样的好事等着自己了。
他越想越生气,不但受人排挤,而且美女也献出去了,就是这个功劳也被王孔安抢去了。不行,我要找戴老板说清楚。毛人凤打定主意要找戴笠解释一下。可他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按照以前的规矩,毛人凤此时应该在外等候才对,不然坏了戴笠的好事,那就不是找公道的问题了,说不定连头也丢了。
于是他决定明天才告诉戴笠,可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一种说不出的懊恼所控制,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床,走出屋,在校园内走来走去,不自觉地,就走到戴笠的房间旁边。
一阵浪笑传过来,毛人凤顿时觉得浑身都是痒痒的,他禁不住诱惑,轻手轻脚地来到戴笠的窗下,却不小心靠倒了一根木头。
戴笠一听到声音,急忙抓起枕头下面的手枪,跳了出来。毛人凤吓得腿都软了,他就地一滚,躲在树丛中。
戴笠出来后看见没有人,拿着手枪喝道:“什么人,赶快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毛人凤听到这话,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他心想这一下要彻底完蛋。
“原来是齐五兄,把我吓了一跳,你为什么不进来,躲在外面干什么?”
毛人凤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激动得泪流满面。他赶忙解释说:“戴处长,这里是朱家骅的地盘,我不放心你的安全,特地来给你站岗放哨。”
戴笠一听忙说:“我们是兄弟,戴处长是公开场合叫的,私下怎么还这样客气,今后你仍然叫我春风兄。”
“哪能,哪能,你现在今非昔比,还是叫戴处长的好。”毛人凤战战兢兢地说。
戴笠说:“叶小姐把情况都跟我说了,看来我戴笠识人、用人还是有一套的,让齐五兄来没有错。狗娘养的王孔安,你就等着看他的下场吧,老子明天就撤他的职。”
毛人凤心中腾起希望,王孔安被撤职,书记长会不会让给他当呢?谁知戴笠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欣喜若狂,从明天起毛人凤到南京特务处本部上班。
1.西安之行陪戴卖命
1936年,古城西安正处在一种可怕的宁静之中,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间歇,是世界大乱前的喘息。正像那表面上平静的大海,下面却潜藏着汹涌的暗流。
西安本来是杨虎城十七路军的地盘。但东北军入驻后,小小的西安一下出现这么多的军队,双方为抢占房屋、军饷、营房等,相互之间摩擦不断。两军间经常出现打架、斗殴的事件,这正是蒋介石希望出现的局面。但他忽视了张、杨的政治觉悟和政治头脑,后来的发展西安不但没有出现两军相互火并的情况,反而在两军的上层更形成了休戚相关的关系,这是蒋介石最担心的局面。更严重的是,在共产党统一战线旗帜的感召下,张、杨有接受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趋势,1936年下半年陕北实际已出现了休战的局面。
毛人凤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西安的。由于人们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政策的反感,加上特务处恶名在外,西安的特务工作开展十分困难。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毛人凤出于其对主子的一贯忠诚,还是源源不断地把情报送给戴笠。
西安事变对蒋介石而言,则在客观上成为他检验真假盟友的一个试剂,凡是在事变中拥护蒋介石的人,在以后的岁月中都得到蒋的提拔,反之,那些在事变中对拥蒋有些动摇的人,都在事后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抑制。在这场事变中,戴笠坚定地站在蒋介石的一边,冒死进入西安,救驾有功,获得老头子的充分信任。而毛人凤这个小人物,也乘机赌了一把,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押在了戴笠的身上,以后的事实证明这一宝押得多有心计,毛人凤因此飞黄腾达,成为民国后期的重要人物。
1936年12月12日凌晨,毛人凤和军统的其他特务们还在酣睡之中,东北军驻西安的总指挥部却是灯火通明,张学良的警卫营正整装待发。凌晨1点,孙铭九等包围了蒋介石的驻地华清池,顿时枪声大作,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爆发了。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江雄风立即抓起电话,原来是在东北军内部的特务打来的,电话证实了这一消息,并且说,现在东北军和西北军内部相当团结,估计将有进一步的对特务处不利的行动。这一消息一传开,特务们立即显露出惊恐的神色。因为这些特务平时依仗戴笠作后台,在西安城里是无恶不作,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将士都敢怒不敢言,现在他们连蒋介石都敢绑架,对这帮小喽啰还不要连锅端了。
这时,一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来,大家一看,原来是晏道刚,他说:“根据可靠消息,陈诚、蒋鼎文已经被扣留,张学良的军队已经在西安戒严,来逮捕特务处的军队已经开拔,请诸位尽快想办法。”
江雄风见此,早吓得面无人色,他说:“毛人凤留在单位给南京发报,其他人立即撤离。”说罢,他也不等毛人凤的回答,首先冲出房门。
毛人凤也吓得心惊肉跳,依他在西安对西北军的破坏,如果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他直埋怨自己不懂事,抢了这个头,结果反遭江雄风暗算。
但是特务处本身还没有发报机,发报只能到西安警察局去发,而现在警察局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想到这,毛人凤直觉一股凉气从下到上直蹿心窝,仿佛看见了大刀在自己的眼前晃动,但是命令如果不服从,等待他的也是鬼头大刀。没办法,只好立即起身走出房门。
刚接近警察局,毛人凤就看见有很多士兵在门前巡逻。原来今天一大早,西安事变刚爆发,按照预定的计划,十七路军的城防司令孔从洲就缴了警察的枪。
“你是哪个部分的?证件。”
毛人凤抬头一看,顿时吓得浑身直出冷汗。五个士兵把他团团围住,他慌忙说:“我是东北军十一师师部的。”说着拿出了预先为防止不测事件而准备的假证件。那几个士兵看了看证件又问:“你是东北军?怎么是南方口音?”
毛人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吓得腿都软了,只好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毛人凤感觉认识,却又叫不上名字,只听他说:
“不要难为这位先生,他确实是东北军师部的。”说完掏出一个证件,几个士兵一看,点点头,让毛人凤走了。
待士兵走远后,毛人凤怯生生地问:“先生,你是哪一位?”
那位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毛人凤,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我是周养浩啊!”
毛人凤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真是天不该绝人凤。周养浩是毛人凤的同乡,还是毛人凤的学生,现在西安警察署担任科长职务。今天戒严,在路上巡逻,碰巧遇上,还以为几个士兵正在敲诈毛人凤,没想到救了他一命。
就在戴笠为救蒋介石到处奔忙的几天里,藏在周养浩家的毛人凤也没有闲着,他要求周养浩到处打听消息。12月15日,周养浩喜气洋洋地回到家,进门就喊道:“毛先生,这一下蒋介石有救了,戴老板来西安了。”
毛人凤半晌说不出话来,周养浩见状急忙问道:“老板驾到,委员长马上就有转机,你为何反而不高兴了?”
毛人凤说道:“老板真是弥天大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这个险冒得令人心惊肉跳。”
夜深了,毛人凤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唉声叹气。想到天明,毛人凤一骨碌爬了起来,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傻,老板和蒋介石是一条线上的蚱蜢,我和老板也是一条线上的啊!老板如果有个闪失,我又怎么办,还回崇德去不成?毛人凤立即决定不惜掉脑袋也要见老板一面。
怎样才能见老板一面呢,毛人凤的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他想到了在武汉时拜的把兄弟陈昶新。张学良从武汉到西北“围剿”共产党后,陈昶新也跟着来到西安,担任东北军上校团长,张学良对他十分信任。
毛人凤立即赶往陈昶新的家,陈昶新见到毛人凤十分惊讶。毛人凤双手举起做了一下投降的样子说:“陈兄,我毛人凤自动来投降,你说不定还可升官呢!”
陈昶新笑道:“我倒是想这样做,只是你这条鱼太小了,不够资格。”
对于陈昶新的调侃,毛人凤也不介意,说:“我确实是一条小鱼,但今天我来是请求陈兄带我去见一条大的。”
陈昶新瞪大眼睛看着毛人凤说:“据我所知,戴老板刚下飞机,就被扣留,至今下落不明,你去找他,不是寻死吗?”
毛人凤慷慨激昂地说:“士为知己者死,老板于我就是再生父母。现在老板有难,我如何还能袖手旁观?昶新兄一定要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儿上,帮我一把。老板如果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明天就去投案自首,免得东北军麻烦。”
陈昶新被毛人凤的一番话所感动,他说:“你能为老板两肋插刀,我当然也要为朋友出力。”
陈昶新出门去给他打听。一会儿,陈昶新进来,告诉了毛人凤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就可以见到老板了。
几个小时以后,毛人凤和陈昶新一前一后,来到关押戴笠的地下室。
陈昶新先进去报告戴笠说:“戴老板,毛人凤和我前来看你来了。”
戴笠一听到“毛人凤”三个字,那如死灰一般的脸立即活跃起来,只听他骂道:“王八蛋,你来干什么?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活着来见我,真是一个酒囊饭袋,给我滚出去!”
毛人凤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见此情景,陈昶新说道:“戴先生请息怒。和你平时称兄道地的那帮朋友,现在哪里去了?危难之时还只有毛人凤替你四处奔走。今天他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见你,你却是如此对待他,人心怎能如此势利?”
戴笠鼻子嗯了几声,脸色有些缓和。毛人凤听了陈昶新的一席话情不自禁抱头痛哭,戴笠让他进来,毛人凤立即跪倒在地说:“老板,我对不起你,我有罪啊!”
戴笠说:“不要紧,你起来告诉我,那江雄风、马志超到哪里去了?”
毛人凤把马志超和江雄风的表现一说,戴笠终于被感动了,他站起来,手搭在毛人凤的肩上说:“齐五兄,我错怪你了,还是贫贱之交最可贵啊。”
毛人凤感动得痛哭流涕,但这眼泪一半是担惊受怕,另一半却是喜悦。他知道自己在戴笠心目中的地位又已经大大提高了。
2.抓捕间谍黄浚父子
1937年7月7日,是中国现代史上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一天,日本人借口一个士兵失踪,要求进入中国军队驻守的宛平县城搜查,这一无理要求被中国军队拒绝。日本军队悍然炮轰宛平县城,震惊世界的卢沟桥事变爆发。
当时,蒋介石正要戴笠去庐山参加庐山训练团的毕业典礼。事变发生后,戴笠和毛人凤正沿着庐山的山道散步,卫士贾金南赶回来报告,蒋介石要求戴笠立即去见他。
戴笠见到蒋介石后,蒋介石示意他坐下,说:“日本现在又在华北挑起事端,我决定这次绝不退让,如果外交手段不能解决,那只有做军事上的准备,你平时是主战的,现在战争真的迫在眉睫,你觉得应该如何办?”
从来都是蒋介石下命令要戴笠执行,这次竟然询问起戴笠应该怎么办。戴笠知道蒋介石的内心正在下决心,戴笠虽然是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奴才,但他十分会猜蒋介石的心思。他把腰一挺,慷慨地说:“危险的时候正是我们军人勇敢挑起复兴民族重担的时候,今天日本的行动绝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蓄谋已久的,根据在华北的情报分析,日本早就策划了一场全面对华战争,如果不抵抗,只有党国灭亡这一个结局。”
蒋介石点点头又问:“有人说我们枪不如别人,工业不如别人,和日本决战只会失败,你是怎么看的?”
戴笠说:“这些人应该杀头。古今中外,实力对比只是战争胜利的一个方面,以弱胜强的例证不胜枚举。我们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更重要的是有委员长的领导,一定会取得胜利。关键是要统一在委员长的旗帜下,我害怕共产党和一些党国败类会乘机捣乱。”
蒋介石笑着说:“雨农的水平又有提高了,抗战是要战的,但是对共党的活动更要注意,只是现在局势和以前不同,你要注意方法。我们败给日本还可以做亡国奴,败给共产党就什么都没有了。当然现在抗日是紧要的,你的特务处必须做好准备,关键是要培养人才,做与共军斗争的长远打算。今天我要做一个演说,把政府关于抗战的决心表达一下,你要做好宣传,另外特务处的工作范围要扩大,级别相应要提高,这是以后的事情,但你须提前计划。”
戴笠听到这句话,顿时热血沸腾,他知道自己又要升官了。
当天晚上,蒋介石在庐山发表了著名的《告全国同胞书》,其中说道:“卢沟桥事件并非偶然,人家处心积虑地谋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东北失陷已六年之久,继《塘沽协定》之后,现在冲突地点已到北平门口的卢沟桥。如卢沟桥可以受人压迫强占,那么,我们五百年古都的北平,就要变成沈阳第二。北平若变成沈阳,南京何尝不可能变成北平?我们如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候只有拼民族的性命,求最后的胜利。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将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这番宏论,确实打动了许多人,它标志着国民党在各方压力之下,已经正式放弃了不抵抗的内战政策,转而寻求民族的生路。
可是毛人凤还是不相信蒋介石的抗战决心,他找了一个机会问戴笠:“老板,委员长的话是宣传,还是真的?”
戴笠严肃地说:“二者皆有,委员长特地要我们注意目前的舆论,对那些散布失败言论的人要处罚,你要在特务处做好宣传工作。”
毛人凤一听就明白了,看来蒋介石要大干一场了。
庐山会议后,形势果然急转直下。日本内阁通过扩大对华战争的计划,决定从国内和韩国调集五个师团,赶赴华北地区。同时为强迫中国政府迅速投降,日本大本营决定进攻中国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上海和南京。为确保南京和上海这一重要地区,国民党决定组织淞沪会战。
1937年8月13日,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中山勇夫和两个士兵,驾车前往虹桥机场的中国军队驻地,不但明目张胆地刺探情报,而且向中国军队开枪,中国军队忍无可忍,当场将其击毙,日本以此为借口,向上海的中国驻军进攻。淞沪会战由此开始。
会战开始后,由于日本要从国内调集军队,所以在上海采取守势,中国当局为迅速在上海构筑防御工事,必须首先消灭在上海的日本海军3000人,并且拦住在长江上的日本军舰。为此,国民党政府制订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准备在江阴地区设置封锁线,谁知竟然发生了黄浚父子叛国案。
原来,国民党政府的作战计划还没有下达,日本人就已提前采取行动。在国民党军到达时,长江上的日本军舰以及长江沿线的日本侨民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逃到了安全地区。撤退的局面非常狼狈,有的日本侨民家庭正在吃早饭,撤走时饭还是热的,而且什么也没有带。
这个计划是相当的秘密,一般人是无法了解的,现在计划泄露,只能表明最高当局内部出现了汉奸。问题相当严重,如果不能迅速地查获,以后就没有作战的秘密可言。戴笠的死对头陈诚在蒋介石耳边吹风说:“特务处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要适应抗战的新形势,只有另外组织一个情报组织。”
消息传到特务处,戴笠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蒋介石听从陈诚的话,那么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还落得天下人嘲笑。
蒋介石自然非常愤怒,又有陈诚从中挑拨是非,把戴笠找来,训斥说:“每月花了这么多钱,养的就是你们这帮饭桶,如果10天不能破案,就自己自杀算了。”
蒋介石下了死命令,戴笠急忙组织南京的特务警察机关,成立专案组,试图迅速侦破。
对这桩无头案,特务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戴笠说:“现在老头子下了命令,如果不能破案,就是老头子不制裁我们,特务处也没有脸面继续存在下去了,为了各位以后的升官发财,我们一定要破获此案。”
徐远举说:“现在最好找一个算命的瞎子,帮我们算一下。不然像大海捞针,什么时候可以破案?”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戴笠干咳几声说:“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样的玩笑。”
毛人凤说:“徐远举的建议也可以采纳,过去包拯破案时多伪装算命先生,进行暗访。只是时间紧迫,这种方法已经迟了。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是否应该讲。”
戴笠急忙说:“你快说,少啰唆。”
毛人凤分析说:“这个泄密案,我看绝对是南京政府内部人所为,而且是高级干部,不然怎么能知道这样绝密的事情。如果要查,最好的办法,无非是排除法,南京有机会了解这个命令的人不超过100人,与其在这里胡乱猜疑,不如一个一个排除。”
大家觉得毛人凤这个主意虽然笨了一些,但是还可以操作。戴笠马上想到此法的另一妙处,那就是通过这次侦查,对南京的公务人员来个甄别,正好一箭双雕。
特务处和南京警察局的几百个人昼夜调查,最后疑点集中到外交部黄浚父子身上。
黄浚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当时在国民政府外交部任职,他的儿子也是日本的留学生,毕业后也在外交部。听他的同事说,黄浚平时生活十分腐化,其担任外交部职位的薪水根本无法满足,而且他每个月都要到上海去嫖妓女。抗战开始后,他又在大谈投降论调。戴笠了解这些情况后,立即命令对黄浚父子进行监控。
为获得证据并捣毁日本的间谍机关,戴笠指使外交部故意设计一个假情报。黄浚得到这个情报后如获至宝,急忙请假到上海。
黄浚到上海后,马上奔往一个日本人在租界开办的歌舞厅,找来一个日本妓女,把情报告诉了她,并说现在风声很紧,要立即就走。
这时,毛人凤和徐远举拿着枪走了出来,原来戴笠早就布置了一大批便衣跟踪黄浚。因为是租界,不便行事。所以最后把黄浚押回南京了事,这时离蒋介石下的死命令的期限还有5天。
结果,黄浚父子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被判处死刑。间谍案轻松破获,毛人凤功不可没。
3.惶惶获得见蒋殊荣
破了此案后,上海战势一度紧张,戴笠一伙来不及庆贺,就赶快到了上海,布置潜伏任务。
8月14日,因为抗战的全面爆发,军队急需各种特殊人才,如话务员、无线电发报员等特工,对这些人才早在抗战前,特务处就培养了很多,这时正好派上用场。为进一步加强上海的特务活动,戴笠调浙江警校的文强协助工作,任他为特务处驻上海办事处上校处长,专门负责特务处与国军首脑的联系,对外则以三级无线电研究所所长的职务做掩护。在抗战时的上海,文强和毛人凤成为戴笠的左膀右臂。
淞沪会战历经三个月,虽然中国军队英勇奋战,但是在敌人机械化军队的攻击下,不久不得不进行退却。考虑到上海的地位,在退却之前,蒋介石命令戴笠必须准备一支精干的特务队伍,在上海隐蔽下来。
12月5日特务处在南京召开会议,商讨在上海开展地下战线的问题。戴笠首先发言,将当前的战争局势分析了一遍,指出“虽然我们守不住上海,但是我们可以退往四川,继续作战。上海是国际大都市,在这个地方要留一批精华。”他问谁能挑这个大梁。
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特务们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先不讲日本特务机关的厉害,单说特务处的几个高级干部,由于经常在上海活动,已经有很多人认识他们,说潜伏谈何容易。戴笠看见没有人说话,心中十分气恼。毛人凤揣摩到了老板的心情,于是准备起来毛遂自荐。这时一个人讲话了:“沈某不才,如果老板能够看得上我,我愿意留驻上海。”
毛人凤扭头一看,原来是军统的少壮派沈醉主动请缨。戴笠说:“沈醉精神可嘉,难怪有人说,如果中国要亡,除非湖南人尽死,大家都应该向他学习。只是沈醉同志较年轻,上海站的工作特别重要,留沈醉我不放心。”
毛人凤又要求留下,戴笠摇了摇头。经过破获黄浚父子案后,戴笠越发感到离不开毛人凤了;同时毛人凤没有当过站长,别人也不会服气,戴笠向文强那里看了一下,文强见状只有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戴笠立即拍了几下手掌夸奖道:“特务处有湖南人存在,真是我们的福气。文强同志为我们做了好榜样,文强胆大心细,是特务站站长的合适人选。”
毛人凤立即又献了一计说:“光有我们特务处的同志,还不能帮助我们的同志在上海立足,我看能不能利用帮会的关系,特别是杜月笙的关系,这样我们在上海就容易开展工作了。”
戴笠说:“我怎么把杜月笙忘记了,人凤同志的计策真是妙。只是国难当头,杜月笙的态度值得商讨,假如他见风使舵,我们的老本有可能赔光,但此事值得一试。”
当天晚上,戴笠在征求蒋介石意见后,立即乘车前往上海拜会杜月笙。这时上海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急,杜月笙也正在纳闷不知蒋介石葫芦里卖什么药,因此迟疑不决。
要说蒋介石和杜月笙的关系可不同一般。当初蒋介石闹“革命”失败,流落上海街头,为生存下去,经人介绍拜了青洪帮的大头目黄金荣为师,杜月笙是黄金荣的徒弟,因此蒋和杜就有了同门关系。北伐时,蒋介石为发动反革命事变,力量不够,就是借用青洪帮的流氓,才得以在上海站住了脚,以后杜月笙又屡次帮助蒋介石。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十分强大,以至于人们只知道有杜月笙而不知有上海市长。日本人如果占据上海,肯定要让杜月笙投降,对于杜月笙这样有奶便是娘的人来说,投降日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杜月笙一旦投降,由于他的帮会势力,特务处根本无法在上海存在。因此戴笠和毛人凤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杜月笙。
戴笠与杜月笙的关系也不同寻常。戴笠发迹后,连续帮杜月笙了断两件事,让杜感谢不已。
一是杜月笙在上海的鸦片生意暴露,眼看社会上的地位名誉要一落千丈,戴笠急忙把这个案子接过来,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帮助杜月笙蒙混过关。
二是杜月笙有个门徒叫徐懋昌,在上海勾结南京的高官,做棉纱买空卖空的投机生意,由于他财大势力大,一下子赚了十几万。而上海的许多小商人却因此自杀的自杀,逃跑的逃跑,一时间市面十分混乱。
蒋介石知道后暴跳如雷,坚决要杀掉徐懋昌,命令戴笠立即去上海调查。徐懋昌得知后,脸都吓白了,赶忙求助于师父。杜月笙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决定亲自找戴笠疏通。戴笠看到杜月笙来求自己,就私下里向蒋介石说情,蒋介石考虑到杜月笙的面子,答应放徐懋昌一马,条件是他必须把钱吐出来。
徐懋昌当然舍钱要命,立即买了几架飞机,捐给宋美龄的航空委员会,才留了一条狗命。
两次帮忙,戴笠什么东西都没要,杜月笙心存感激,同戴笠的关系自然又近了一步。
所以,当他听说戴笠来访,特别地热情,老早就迎了出来。见面寒暄后,戴笠把毛人凤介绍给杜月笙,然后直截了当地问:“杜先生,在这样的局势下,准备做什么选择,是留上海,还是去四川,或者是到别的地方?”
杜月笙想了想说:“委员长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戴笠是多么聪明的人,当即把在上海潜伏的特务名单交给杜月笙,请他帮忙。杜月笙也不推辞,叫来大徒弟万墨林,嘱咐他对待特务要像对待自己弟兄一样。戴笠放了心,赶快回去向蒋介石报告,蒋介石又把戴笠夸奖一顿,戴笠为加强毛人凤在蒋介石心目中的位置,把这个功劳算到毛人凤头上。
蒋介石一高兴,马上表示要见毛人凤。这是毛人凤第一次见到蒋介石。
一天,侍从室的唐纵来电话通知,蒋介石要求戴笠和毛人凤去见他。戴笠急忙问唐纵什么事。唐纵是特务处的高级特务,也是“复兴社”的创始人之一,是由于戴笠向蒋介石推荐,唐纵才得以在蒋介石身边,因此戴笠把他当作心腹,唐纵也依靠戴笠抬举自己,两人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所以,每当特务处收集到的情报,唐纵总是把它最先送给蒋介石,遇到中统的情报却把它压几天,这样中统的情报老是比特务处的晚几天,逐渐地,蒋介石就觉得中统不如戴笠能干。而戴笠又总是要唐纵揣摩老头子的心理,随时准备讨好老头子。
蒋介石让他俩坐下,并让宋美龄端来两盘小点心说:“这是我的家乡宁波的点心,二位尝尝。”
毛人凤顿时感到莫大荣幸,就连戴笠也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蒋介石很少给下属这样的礼遇,毛人凤更是拘束得手心都出汗了,一块点心也不敢拿。
蒋介石笑着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不要拘束,随便一些,人凤是初次见面,我听雨农说你也上过黄埔军校,只是因为有病才退学的。”
毛人凤急忙说:“学生惭愧得很,无法同戴处长比,我是校长的差学生。”
蒋介石说:“人最不可妄自菲薄,曾国藩讲要诚心,但也不能矫情。雨农介绍过你是非常能干的,我们的革命事业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要继续好好干。”
毛人凤赶忙点头称是,戴笠又在校长面前把毛人凤夸了一通。第一次见蒋,毛人凤激动万分,他崇拜地看着戴笠在蒋介石面前谈吐自如的样子,暗暗在心中下决心,一定要像戴老板那样取得蒋介石的欢心。
4.受蒋命逮捕杨虎城
很快,表现的机会就来了。蒋介石指示,要把杨虎城监禁起来。戴笠把这件事交给了毛人凤去办。
西安事变后,杨虎城没有跟随张学良护送蒋介石回家,因此免遭毒手。但蒋介石对杨虎城的痛恨远超过对张学良。在蒋介石的心目中,杨虎城是一个土匪,一心一意要置他于死地。所以不久就逼迫杨虎城出国考察,先剥夺他的兵权。抗战开始后,远在国外的杨虎城十分关心国内的局势,坚决要回国参加抗战。他也考虑了蒋介石有可能不容他,但是他对蒋介石的阴险毒辣估计得不够,认为在全国抗战的形势下,蒋介石不敢怎么样,这显然是犯了个大错误。
蒋介石最担心的是杨虎城回来后,直接去西北。西北地区是杨虎城发迹的地方,杨虎城不但同情共产党,他的妻子还是共产党员。如果他到西北去了,又跟他的军队在一起的话,就非常麻烦了。随着抗日战争的继续进行,国民党军逐渐向西不断后退,大西北和大西南的重要性就显示出来了。这两个地方是抗战的后方,西北还是防止中国共产党渗透的天然隔离带,蒋介石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虎归山。
因此,蒋介石命令戴笠坚决不能让杨虎城直飞西安,戴笠和毛人凤一商讨,觉得还是由蒋介石出面,把杨虎城骗到南昌再监禁起来为好。
杨虎城到香港后,给蒋介石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杨虎城慷慨陈词,坚决要回国参战。
蒋介石为了稳住杨虎城,表现得非常热情。他甚至邀请杨虎城还去指挥他的老部队,这样杨虎城就打消了顾虑,表示愿意到南昌见蒋,商讨抗日大计。
一场悲剧从此开始。
1937年12月杨虎城从香港来到武汉。在这里杨虎城对夫人谢葆真说:“过几天,我们到南京去见委员长。几年没有打仗了,而且过去都是打内战,不过瘾,现在终于能够在战场上抗击日军了,军人能死于战场比死在床上要光荣得多。”
谢葆真有点不放心,说:“蒋介石心狠手辣,你在西安事变中又得罪了他,虎城,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杨虎城却非常坦然地说:“现在抗战正酣,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他蒋介石又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和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为的是国家民族的利益,又不是为我个人,这一点天下人都知道。上次委员长和我通电话时还勉励我要锻炼好身体,准备报效国家,我看你不必考虑太多。”
谢葆真看说不服杨虎城,只好让他去了,她和儿子先回西北,观望形势。
话说杨虎城本想从武汉飞南京,但当时局势十分危急,南京几乎不保。这样当他接到到南昌的命令,听说蒋介石要到南昌亲自见他时,就没起任何疑心,飞到南昌。
刚下飞机,戴笠和毛人凤就走到他面前。对于戴笠,杨虎城是非常熟悉的,但他对毛人凤就有点陌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表面上显得温顺和蔼的小个子,竟然成为他的生死克星。
戴笠首先恭维道:“杨先生,真令人敬佩,国难当头先考虑国家的利益,自愿上战场,戴某十分佩服。中国就是像杨先生这样的人太少,否则日本也不敢如此猖狂。”
毛人凤接着说:“委员长多次说先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有你参战,日本投降也就不远了。”
杨虎城本来对只有两个特务来迎接感到意外,现在看到这两位如此客气,开始的疑心都没有了,戴笠和毛人凤的恭维虽然有点出格,但毕竟还是非常动听的。杨虎城问:“委员长在哪里?我要当面向他解释一下西安兵谏的事情。”
戴笠笑道:“我看就不用了,你也是一片爱国之心,委员长多次说,那次不能怨你,委员长现在熊式辉的官邸,怎么嫂夫人没有来?”
杨虎城说:“女人就是事情多,她先到西北去了。”
汽车很快来到熊式辉的官邸,这所官邸位于南昌百花州,是一座别墅,四周布满了巡逻的特务,还有铁丝网和壕沟。杨虎城觉得这不应该是委员长的住处,他问戴笠:“委员长怎么能住在这里?像监狱一样。”
毛人凤插话说:“现在是战争时期,委员长的安全是大事。”
杨虎城觉得有理,就没有说什么,车子开进大门,没看见委员长出来迎接,杨虎城多少有点失望。但人家是委员长,不出来也能说得过去。
在内厅里,戴笠告诉杨虎城说:“委员长跟你谈的事情,我最好还是不参加的好,我先走了,你在这里等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屋内只剩下毛人凤和杨虎城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蒋介石出来,杨虎城有点不耐烦了,就问毛人凤:“委员长很诚意地邀请我商讨抗日大事,可又不见我,这不是冷落人吗?”
“冷落你,也是荣幸啊,像我们这些小喽啰,委员长看一下也不愿意呢。”毛人凤冷笑着又说:“杨先生的自我感觉真好,委员长日理万机,怎能去听一个阶下囚的胡言乱语,你还是安心地等吧。”
“什么?”杨虎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毛人凤故意慢条斯理地说:“事到如今,我看再瞒你也没有意思了。杨先生还是不要奇怪,西安的时候你那样猖狂,委员长用这种方式对你,也算客气了,你不要天天把抗战提到嘴上,天塌了也有比你个子高的人给你扛住,不用操心了。”
杨虎城听到此话,知道上当,立即要出门,被门外的士兵拦住,杨虎城长叹一声,只好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杨虎城被囚后,最为担心的是他的夫人和孩子,生怕蒋介石对他们下手。
正当杨虎城为家人日夜操心时,不幸还是发生了。毛人凤找人仿照杨虎城的笔迹,给杨夫人和杨虎城秘书宋绮云夫妇写了一封信。信中称自己很好,正在搞作战计划,因劳累过度,身体欠安,望夫人和秘书能来帮忙。杨夫人看了信,觉得没有什么疑点,就带着孩子来到南昌。
一天,正当杨虎城在院内散步时,院门开了,毛人凤走进来向杨虎城说:“祝贺你,杨先生,你们一家又团聚了。”
杨虎城正惊疑之间,他的小儿子杨拯中跑了进来,抱住杨虎城的腿说:“爸爸,我又见你了。”
杨虎城对跟在身后的夫人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是你写信说你病了,让我们来照顾你吗?”谢葆真疑惑地说。
杨虎城一下子全明白了,转身再看毛人凤,已经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从此,杨虎城和他的秘书宋绮云两家人就被监禁起来。1937年上海、南京相继失陷,南昌也在危险之中,杨虎城常常是家事、国事一起涌上,心情抑郁不已。不久,江西吃紧,特务们把他们两家往内地迁移。几经周折,来到湖南的益阳桃花坪,这里是国民党战争时期关押政治犯的一个场所。囚禁了许多进步人士。开始杨虎城还以为蒋介石是临时扣留他,当他看到益阳又有那么多的进步人士进来时,才意识到蒋介石是不会放过他的,因为蒋介石反人民、反革命的本质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逮捕了杨虎城后,毛人凤的精明干练引起了蒋介石的注意,他要求毛人凤有重要情报时,可以随时向他报告,这标志毛人凤的地位又上升了一步。
1.为戴笠专权出计策
1937年底,抗日的正面战场节节败退,特务处本部先是内迁长沙,后又迁移到武汉。1938年初春,国民党在武汉召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会议通过《抗日救国纲领》,要求取消党内小党派的呼声日趋高涨。戴笠的特务处屠杀人民,是蒋介石反革命的最凶恶的打手,因此成为人民声讨的对象。在这种形势下,蒋介石被迫表示响应人民的意愿,取消包括“复兴社”在内的一切特务组织。但对特务处却不仅没有取消,反而提升一级,将其升格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另外一个著名的特务组织,原属中央党部指挥的调查局第一处,升为中央党部调查统计局。
机构变了,领头的却没有变化,戴笠升任军统局长。升官发财是戴笠的人生理想,现在官升了一级,可他心里却老大不高兴,原因出在副局长郑介民身上。
郑介民是广东人,长得却高高大大,一点也不像南方人的样子,因此常说自己是“南人北相”。同戴笠相比,郑介民有很多优势是戴笠没有的,他是黄埔一期毕业的,戴笠应该说是晚辈,首先在资历上不如他;另外,郑介民一向以所谓“老成持重”与“博学多才”著称,曾经留学德国,是国民党高级干部当中少有几个喝过洋墨水的人。他与别人讲起话来,总是滔滔不绝,以显示自己的才能。蒋介石对这个爱徒的重用,是从1928年蒋桂战争时开始的。
郑介民在黄埔时期就对谍报工作非常感兴趣,1928年蒋桂战争期间,他正好大显身手。亲自去武汉策反桂系大将李明瑞,结果大获成功,蒋介石不费一枪一弹,桂系一退千里,回到广西老家。自此特务工作在老蒋心目中的重要性大增。为奖励郑介民,他送郑介民去德国学习,之后,又多次提升郑介民。从学历和理论水平上看,戴笠是难望其项背的。按道理说郑介民的地位不应该在戴笠之下。但是蒋介石有一个用人准则,就是同样的职位候选人首先要看他对自己忠诚的程度,在这方面郑介民要打一个折扣。
戴笠对蒋介石的忠诚可以说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根据蒋介石的先浙江籍,后黄埔系,再陆军大学的用人次序,郑介民只能排在戴笠的后面。蒋介石虽然对郑介民也极其信任,但对他的使用却与戴笠不同。如果说戴笠是蒋介石的儿子,那郑介民就是他的侄子,总是隔了一层。因此,郑介民老是当戴笠的副手。当然郑介民本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人,和戴笠虽然没有你死我活的斗争,但总是不能很好地配合。对此老蒋当然知道,不过这正符合蒋介石的用人原则,让部下狗咬狗,自己则充当一个仲裁者。
现在,老蒋命令郑介民为副局长,戴笠感到不能痛快地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自然如针芒在背,十分不如意。
眼看老板整天闷闷不乐,毛人凤好生奇怪。一天下班后,特务们陆陆续续地走了,毛人凤溜到戴笠的办公室,想问个究竟。
“春风兄,这几天愁眉不展,跟我说说,也可以给你分忧。”
通过西安失败和抓韩复榘,戴笠早把毛人凤看作智多星一样的人物,本来就准备找他商量,这一下正好。戴笠说:“最近特务处改为军统局,我虽然升任局长,但总是觉得有些问题。”
看着毛人凤惊讶的样子,戴笠又说:“委员长让我做局长,副局长的位置给了郑介民,他在国防部第二厅还有个位置,这样一身二任,那军统局谁说话算数?这帮黄埔系本来就不服我这个黄埔六期的,如果郑介民和他们联系起来,这军统局的江山派不就完了。”
这一说,毛人凤也提高了警惕,这批黄埔系常以“天子门生”自居,根本不把毛人凤等人放在眼里,局里的毛万里、周念行、潘其武等江山出身的人,被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毛人凤咬着牙说:“春风兄,我是个没脑筋的人,可是郑介民对你不服气,我还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委员长信任你,我们军统局早就后院起火了。”
两个人一合计,越发觉得必须阻止郑介民。正在这时,副官贾金南进来报告,夫人毛绣丛病情加重,让戴笠快去。毛绣丛是戴笠的结发妻子,最近被检查出患了子宫癌。戴笠突然良心发现,自己四处奔走一生,何曾照顾妻子,所以一下子变得对妻子温柔起来。一听妻子病情恶化,戴笠马上回家,毛人凤为表忠心,自然一同前往。
一到戴府,毛人凤和戴笠慌忙来到毛绣丛的床前,毛人凤喊了一声:“阿姐,你没事吧?”旁边的毛宗亮正在低声抽泣。戴笠心情烦躁,却又不能发火,只好在一边闷坐。毛人凤又问:“阿姐,春风兄为党国、为委员长效力,对你照顾少了一些,你要理解啊!现在委员长又重用春风兄,官位又升了一级,你要高兴才是。”
毛绣丛自从嫁到戴家,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戴笠对她非打即骂,而且戴笠在外吃喝嫖赌,情妇无数,哪里把妻子放在心上,可怜毛绣丛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她不愿丈夫升什么官,这对她毫无意义,只愿丈夫能时时想着自己,守在家里就满足了。因此她对毛人凤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可怜巴巴地说:“春风不为公家做事就好了,可以天天在家。”接着又说:“你把委员长封你的官辞了吧。不然又要杀人,落得一世骂名。”
要在平时,戴笠的耳光早就打上去了,现在眼看妻子已经快不行了,也只好忍住自己的脾气,坐着不吭声。
然而,这句话却提醒了毛人凤,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戴笠辞去局长的职务,那郑介民的副局长梦也只好一场空了。这一想法一旦产生,就立刻占据了毛的心头。他对戴笠示意,两人到书房里,毛人凤开始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只听得戴笠连连喊“高”,兴奋不已,又把因妻子的病带来的不快抛到脑后。
两天以后,戴笠到委员长官邸觐见蒋介石。
“校长,特务处改为军统局后,同志们的热情很高,只是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是否应该向您汇报。”戴笠在蒋介石的面前总是这样毕恭毕敬的表情。
蒋介石有点不高兴,按照以前的惯例,他估计戴笠又是来要权的。对于戴笠这位学生,蒋介石既欣赏他敢于任事,不像郑介民那样胆小怕死,又对他不顾一切揽权专权十分厌烦。这种性格颇像蒋介石自己,但如果戴笠也想做委员长,那么就要提高警惕了。因此他不置可否地用鼻子嗯了一声,示意戴笠有屁快放。
“校长,现在军统局的工作范围很大,要牵涉方方面面的头脑,我感觉到自己的资历太浅,军统内部有许多老资格的人员,而且外面要联系的都是高级将官,学生虽然有心努力工作,但总有力不从心之感,所以学生考虑再三,觉得校长应该请一个威望更高的人主持军统局,这对抗日大业是有好处的。”戴笠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蒋介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爱权如命的戴笠竟然主动让位。他说:“我不是派郑介民和唐纵帮你了吗?”
戴笠赶紧说:“校长,郑介民和唐纵才华出众,但和我一样,资格都有些浅,况且郑介民对特务工作并不热心,唐纵也有意回避。”戴笠乘机告了郑介民一状。
这倒像是真话,蒋介石心里琢磨,如果真是这样,戴笠的确是党国的忠臣,现在有的人跑官、要官,很怕自己的职位不够高。前一段时间,中央党部调查局第一处升为中央调查统计局,朱家骅和徐恩曾为争夺中统局长,大打出手,影响极坏。戴笠主动要求把自己的级别降低,这种精神需要好好宣传。
“雨农,你说得很对,我们干革命不能计较名位,对这个问题我要考虑一下。现在侍从室的工作很多,也需要一位有条理,能苦干的人帮我料理一下,你下去给我物色一个。”蒋介石说。
没过几天,委任状下来。
贺耀组以中将军衔任军统局局长,戴笠以少将军衔任军统局副局长,郑介民任主任秘书,唐纵任书记长。
贺耀组虽然成为局长,但他有个更重要的职位——委员长侍从室主任。因此,军统局长只是挂名,实际上他很少过问局里的事情,军统局仍然是戴笠的天下。这次人事变动,损失最大的是郑介民,他满心希望能升一级,结果还是一个正处,明知是戴笠捣的鬼,却有苦说不出,只好到处声明自己不愿干偷鸡摸狗的事情,索性躲进国防部第二厅,对军统局来个不闻不问。
此计得逞,戴笠越发佩服毛人凤,觉得他真是自己的好军师,平时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候总能帮自己一把。
2.担任代理主任秘书
戴笠的如意算盘得以实现,心中好不得意,可还没有过几天,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首先是唐纵并不像他开始说的那样,处处为军统局的利益着想,而是小心翼翼地在军统局和中统局之间走钢丝,并没有偏袒军统,所以中统对唐纵的攻击就逐渐少了。戴笠后悔自己中了唐纵的韬晦之计,选错了人。但这时唐纵的羽翼已丰,受到蒋介石的极端信任,被提升为少将,主管情报业务,戴笠也无可奈何。
其次,郑介民知道自己遭到戴笠的暗算,长期不去军统局上班,主任秘书这个位置长期空闲。戴笠知道郑介民心里不舒服,也不好勉强他,弄得军统局内部竟然不知道有主任秘书的存在。戴笠的这一招虽然厉害,但郑介民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为脱离特务系统打基础,于是倾注心血在国防部二厅。郑介民不上班,给人这样一个印象,戴笠和毛人凤在军统搞独立王国,排挤非江山派。为此蒋介石几次找戴笠,大骂他有私心,肚量狭窄,不能团结同志。
戴笠感到这样下去不好,军统内部没有人领导,纪律很差。抗战时期,军统的业务扩展很快,这样下去,难以组织起来进行有效工作。
这时,戴笠决定另设一个代理主任秘书职位。
但是,在确定具体人选时,戴笠却感到十分头疼。眼下,军统局内部仅仅黄埔军校的同学就有一大把,张严佛、周伟龙、吴赓恕,甚至还有搞外勤的马志超等等。
这些人的资格够,也有能力,但是都不为戴笠所信任,在军统内戴笠最信任的是毛人凤,可是毛人凤外没有当过站长,内没有当过处长,现在一下把他提为代理主任秘书,恐怕不能服众。戴笠又想打仗还靠父子兵,毛人凤从小和自己玩到大,这么重要的位置只能给毛人凤。
戴笠又把毛人凤叫来问道:“你想当官吗?”
毛人凤心想,谁不想当官,当初我在崇德时,媳妇都不要了,一心一意跟着你,不就是想当官吗?他说:“我是跟春风兄出来闯世界的,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如果你要我上刀山我也万死不辞,至于能不能当官,倒是其次问题。”
戴笠高兴地说:“真是我的好兄弟,我信任你,也相信你的能力,从现在起,我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担任代理主任秘书,行使郑介民的一切权力。”
毛人凤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安地说:“春风兄的提携,我十分感谢,只是我很担心自己能否胜任这个职务。”
戴笠从来都是嫌官职太小,现在毛人凤突然有点推脱,他有点奇怪地问:“人凤兄是不是嫌官位太小?”
毛人凤赶忙表白:“我能跟春风兄干,只要有饭吃就可以了,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期望。只是军统局内资格老的人太多,那帮黄马褂从来不把我们江山人放在眼里,如果我担任这个职务,那帮人难保不上委员长那里告状,这样你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戴笠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坚决地要你担任这个职务,你这样说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毛人凤睁大眼睛看着戴笠,戴笠好像动了感情,他的声音有点激动:“人凤兄,我创建这份家业不容易,这几年我全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干活。西安事变的时候,我为什么冒死去救驾?就是要用生命去赌博。军统有现在这样的地位,靠的是这种精神。”
毛人凤说:“军统的家业确实是春风兄拼出来的。”
“光是拼出来的还不够,这里流的是血啊,现在我们军统的孤儿寡母至少上千。这份家当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郑介民,郑介民贪生怕死,早年在策反李明瑞时,他怕死不敢指挥军队,逃到香港;福建事变的时候,他害怕被人认出来,我只能只身到厦门建立组织。这份家业坚决不能给郑介民,更不能让给湖南人,他们是利用的对象。这份家业只能给江山人,代理主任秘书就是半个当家人,你不要再让贤了。”
毛人凤感动地哭了起来,不知道这是被戴笠所感动还是被主任秘书的位置所激动,他说:“春风兄如此看得起我,我再推脱就是我的不是,只是我做了主任秘书如何处理工作,春风兄还得教教我。”
戴笠走过去,按着毛人凤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可以担大事的人,除了资格外,你做事稳健、勤恳,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这都是其他江山人所没有的。对于你我是放心的。军统的事情你要学习,要从宏观考虑问题。以后你主要负责内部这摊子,我现在兼了很多的职务,将来我们江山人会有更大的发展,不是说我们江山没有出现大人物吗?你我就是要破这个戒。”
毛人凤顿时有了伟大的感觉,他站起来说:“我一定不辜负春风兄的栽培,努力工作,争取干出一个样来。”
戴笠笑了起来,他亲切地握住毛人凤的手说:“现在就是我们两个,你不要太客气。好好干,我一定在委员长那里推荐你。”
毛人凤说:“如果我担任主任秘书,其他老资格的人不服气怎么办?郑介民那边怎么处理?”
戴笠沉思一会儿说:“郑介民和唐纵是军统局的人,不论他们在什么地方吃饭,军统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唐纵你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郑介民那里你不用特别做工作,只是要他回来做做样子,这样在老头子那里好交代,避免落个排挤别人的恶名。”
毛人凤回到办公室仔细思考戴笠的话,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尽管有老板撑腰,但是根基毕竟不深,以后的工作还要靠老一辈的人抬桩,他想如果能活动郑介民和唐纵,让他们不反对自己,下面的人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过了几天,戴笠即在局本部会议上宣布撤销书记长,增设代理主任秘书,由毛人凤担任。出乎毛人凤的意料,特务们对此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因为他们都知道毛人凤和老板的关系不一般。
毛人凤决心不辜负戴笠的重托,大干一场。
3.制定家法烧三把火
不久,军统局从武汉迁往重庆,此时的毛人凤刚进入不惑之年,身体已经有些发福,他觉得自己除了情场不得意外,官场渐入“佳境”。众人的称呼也由“大毛秘书”变成了“毛大秘书”。
说来也是恰逢良机,军统局迁到重庆后,人员机构迅速膨胀,与此同时工作次序也有点混乱,严重影响了工作效率。在老头子那里不断失分,急得戴笠破口大骂。毛人凤鉴于这种情况,提出了重整秩序的口号。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制定了一系列的“新家法”。
“新家法”包括三个方面:第一是关于文件处理的程序和要求。当时军统局本部设四处五室,其中主管军事情报的第一处和主管政治斗争的第二处最为重要。毛人凤为这两个处的工作运行方式制定了十分详细的新规定。凡是由各区、站、办事处等军统外勤单位呈送上来的情报,一律先集中到收发股。收发股做过登记后,再根据情报性质,按党政、社会、国际、经济动态等类别进行区分,随收随发,再分送各主管科室的有关人员。卷宗分四种颜色,白色的是一般件;黄色的为快件;红色的为急件;紫色的是绝密件。这些不同的颜色表示着不同的处理方法,如果处理有误就要追究责任。毛人凤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把全部的权力掌握控制在自己手里。因为全部情报的分类和签发都必须经过秘书处,这样秘书处的位置就居于军统的核心,代理主任秘书的职务就高了起来。
对于毛人凤的揽权,一批老牌特务十分不满,他们习惯于特立独行,常常炫耀自己能当机决断,现在事事都要请示汇报,行动受到限制,因此非常不满。他们不敢到戴笠那里告状,于是几个湖南派的特务张严佛、沈醉等到唐纵那里告状,唐纵不知情况,跑来和毛人凤交换意见,毛人凤不敢得罪他,静静地听唐纵把话说完,也不争辩,搪塞一番,“新家法”仍然进行。几次过后,唐纵也感到没有什么意思,就不再理会。这个制度就固定下来。
第二是建立特务内部的监察制度,用特务监视特务。早在毛人凤负责西北情报工作时期,他就不断向戴笠汇报周伟龙和马志超的行动,使戴笠对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了解。特务处升格为军统局后,机构扩大了几十倍,人马上升到1000多人,要监察的对象急剧增多。特别在抗战时期,各特务站的特务分开工作,在沦陷区的老牌特务往往不听指挥,自作主张,甚至暗中和日本人勾结。如何加强对这批杀人魔王的控制,戴笠是煞费苦心,可是收效不大。毛人凤针对这种情况,发明了秘密督察制度。
秘密督察分为内、外两种:对外的办法是安排江山籍的特务,分插到各外勤单位,挂一个职务不大的官。让他们在暗中监视本单位的特务工作,一旦发现有人搞越轨活动,直接向老板报告。为了让这种监视行之有效,他又派江山籍的特务担任译电部门的工作。这样一来,军统局本部给所有外勤单位的指示,以及从重庆外各外勤单位的情报,基本上都从江山人的手上过,一旦发现有举报的内容,戴笠就能迅速知道,采取行动。
对内的督察制度叫“周督察制度”,即在军统局本部机关内,以科室为单位,每个人轮流担任一周的秘密督察,以监视和举报本单位的“违法”行为,附带着也关照其他部门,随时密报督察室。“秘密督察”的项目五花八门,小到迟到早退,大到失职泄密,“反动言行”等等。
通过内、外两种督察制度的实施,军统局内部人人自危,气氛紧张起来,谁都害怕自己被检举,又都不敢不检举别人。
第三个方面是从“关心职员生活”着手,建立良好的“家风”。如果说前两个是一明一暗,透着肃杀之气的硬手段的话,那么这个方面却是和风细雨的软招数。毛人凤觉得“治家”之法,应该恩威并施。
军统局成立以来,正是抗战进入相持阶段,陪都重庆物质匮乏,物价高昂,军统局的经费本来就非常紧张,加上戴笠大手大脚的花钱,特务们的生活非常辛苦,经常是工资都发不下来。特务们为养家糊口,真是无恶不作,有的特务为妓院作后台,自己嫖女人不给钱,每月还收保护费;有的特务搞敲诈、绑票,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陪都重庆弄得沸沸扬扬,乌烟瘴气。不断有人打报告给蒋介石,戴笠的脸上挨了几次耳光。戴笠感到如果不对这帮特务加以约束,军统局的名声太坏,会影响自己的政治前途,可是怎样约束也得解决特务们的嘴巴问题。为此,戴笠召开几次会议讨论,戴笠在会上说:“外边的人骂我们是土匪强盗,是杀人放火的胡子,这太丢脸了,军统局为国家和民族的抗战事业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为几件小事坏了名声,太不划算了。”可是说归说,戴笠一直拿不出一个有效的解决措施,因为任何解决都要钱,而在抗战的大背景下,要拿出一大笔钱来,谈何容易。为改善军统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毛人凤制定了公关措施,努力宣传军统的新形象。
首先从关心特务的生活着手,比如本部的伙食搞得丰盛一点,大小特务的家庭成员可以就业的,尽量安排就业,实在没有办法安排的由军统内部给一些钱,维持生活。在搞缉私活动中搞出一些黑钱,拿出一些救济穷困的特务。物质条件的改善,使一些特务的心思安定下来,把脑筋用到工作上,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特务们作恶的行径,也增加了团体的凝聚力。
同时,毛人凤还着意把军统包装起来,在局本部的院子里种上花草,粉刷得颇有诗情画意。无论什么人来访,卫兵和接待人员都竭力摆出一副恭敬有礼的样子,使人暂时忘记这里是杀人魔王的领地。经过一番改造,军统的外部形象大为改观,骂声自然少了很多。
毛人凤的“理家”才能在这里能有效发挥,当然是戴笠给的权力,两人的配合可谓互为表里,天衣无缝。毛人凤因此提高了威信,当初别人眼里小伙计的形象改变了,而戴笠得以从容地在外面周旋,实施自己的政治野心。
正当毛人凤踌躇满志、大刀阔斧地准备逐步实施计划时,一股阴风吹了过来,让毛人凤打了几个寒战。这股阴风是从郑介民那里先吹出来,唐纵又加了一股力,使蒋介石越来越觉得戴笠排挤异己,有野心。戴笠也感到非常麻烦,让毛人凤想办法,要郑介民在军统局上班,即使是做做样子也可以。所以毛人凤赶忙把处理同郑介民、唐纵的关系摆在了首要位置。如何能做好工作呢,这二人虽然性格相异,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惧内”,因此他决定走夫人路线。
4.搞好关系再图前途
毛人凤选择的第一个突破口是郑介民。郑介民的老婆柯淑芳是他在策反李明瑞时泡上的。当时蒋桂战争开始,郑介民认为桂军的李明瑞对白崇禧不满,可以利用他来打击李宗仁,于是自告奋勇到武汉前线做离间工作。在武汉的一场舞会上,郑介民和柯淑芳一见钟情,不久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郑介民索性把家搬到了柯淑芬家,他的发报机也搬到柯家,柯公馆成了郑介民向蒋介石汇报工作的场所。
1929年4月蒋桂战争爆发,双方势均力敌,但是蒋介石用郑介民策反了李明瑞,桂军迅速土崩瓦解。蒋桂战争结束,郑介民和柯淑芬的爱情之树也开花结果,两人在武汉举行婚礼。郑介民事业成功,又抱了一个大姑娘回家,一时非常得意。可是柯淑芬总是不忘记提醒他,其成功的根本还在于她的帮助,加上柯家非常有钱,而郑介民却一文不名,无形之中郑介民的“妻管严”越发严重了。
郑介民仪表堂堂,又是大名鼎鼎的特务头子,为何宁愿让自己“惧内”的形象成为同僚中的笑柄?那是因为郑介民有意让人知道这个毛病,一旦有自己不便出面的事情,就由老婆代劳。一旦出现问题,还可以推脱到老婆身上。
但同样的,凡是有贪污受贿的事情,他都推说不知道,一律由老婆来办。毛人凤了解这些情况,就到了郑介民的家中。
门一打开,一个刀削脸、小眼睛,长得奇丑无比的女仆出来问道:“先生你找谁?”
“我是军统的毛人凤,找你们家的老爷,有事情要商量。”毛人凤答道。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位女仆又出来说:“我们老爷今天有公干,不在家。”说着把着门,一点让毛人凤进门的意思都没有。
毛人凤心里奇怪,刚有特务从国防部二厅回来说,郑介民今天休息,怎么会不在家?他不甘心又问:“你们家的女主人在家吗?”
那位女仆迟疑一会儿说:“我家的女主人也不在家,先生你改天再来吧。”
看来是有意给自己吃闭门羹,毛人凤非常气愤,只好回到军统局。沈醉看毛人凤脸色不对,就问毛大主任是不是遇到难解的事情,毛人凤一说,沈醉笑道:“主任,你这样去,不吃闭门羹才怪,我每次去柯淑芬都是高接远送,因为我一去,柯淑芬就知道局里要发东西,这个女人最为贪心,只要能得到钱财,她才不管别的。”
毛人凤立即给郑介民家挂了一个电话:“是柯姐吗?我是毛人凤啊,今天局里有一大批东西要发,戴局长不在家,我想去请示一下郑长官。”
那边立即回答:“你是毛秘书,快点来,中午在我家吃饭吧。”
毛人凤放下电话,连连称赞沈醉最能了解别人的心理。
沈醉好不得意,又给毛人凤献一计:“郑介民最爱向别人夸耀自己的学问。毛主任到他家,最好带几本郑介民写的《军事情报学》、《游击战术详解》,一边谈工作,一边装样子请教问题,效果肯定不错。”
毛人凤连忙夸好。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沈醉好心好意给毛人凤出主意,谁知在毛人凤的心中留下了阴影,这个小子不老实,以后沈醉受到毛人凤的冷遇,与此不无关系。
毛人凤再次来到郑家,这次是柯淑芬开门。一进门,毛人凤就柯姐长、柯姐短叫个不停,把那柯淑芬叫得摸不着北了。
“柯姐是革命的有功之臣,当初要不是你和郑长官配合,策反李明瑞,今天的政治局面恐怕要改写了。”毛人凤肉麻地吹捧柯淑芬。
要换了别人都知道这是恭维之词,谁知柯淑芬不但不谦虚,反而说:“要说贡献,我们当然是做了一些,但都是耀全的功劳,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认识耀全和他结为夫妻,就很满足了。可是委员长厚此薄彼,耀全为他打江山,差点把命搭上,现在他的位置竟然在戴笠的下面,怎么让人服气!”
毛人凤赶忙说:“郑长官是模范丈夫,从来不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可以作证。”
柯淑芬说:“毛秘书的话我相信,你是一个老实人,那戴笠就不是一个好东西,听说情妇有一大串,他讨厌耀全在他身边,我正好欢迎,以免学坏了。”
毛人凤尴尬地笑了一笑,正在这时,郑介民从外面回来,假装不知道毛人凤来了似的说:“毛秘书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柯淑芬骂道:“你们男人就是麻烦,毛秘书不是外人,何必假装客气。”
柯淑芬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毛秘书,你在电话里说什么来着?好像是分东西吧?”
毛人凤立即说:“这个月老板没在家,这次总理纪念周,军统局都希望郑长官能去给他们讲讲形势。”
郑介民摆了摆手说:“我在国防部的工作很忙,没有空去,再说军统局的那帮特务只知道杀人放火,讲形势他们也不感兴趣,没有必要去凑热闹。”
柯淑芬很怕郑介民不去,军统的东西就泡了汤,忙说:“耀全,你为啥不去,你又不是害怕谁,就是要去。”
毛人凤也劝道:“郑长官在军统的威信很高,大家都想提高理论修养。我现在就在拜读你的著作,很受启发,只是有些地方想不太清楚,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请教问题呢。”
一听有人在读自己的书,郑介民来了精神:“我们搞特务工作的,一方面要注意行动,更要重视理论,否则是无法站在高度上看待问题的,这些东西就是我在业余时间写的,跟我的工作是相得益彰,互相补充。”
毛人凤连连称是,郑介民也不好再坚持不去了。
这以后,每当总理纪念周,郑介民都去讲演,当然没少从军统拿东西。戴笠嘱咐毛人凤对郑介民要的东西,要登记造册,如果再跟蒋介石告状,就把这个东西拿给蒋介石。由于理顺了与郑介民的关系,加以其他手段,军统局的风波竟然逐渐平息了。毛人凤的代理主任秘书的位置也越坐越稳了。
1.西北策反初遇佳人
其实西安事变给毛人凤带来的好处,不只是在戴笠和蒋介石面前地位的提高,更是感情世界的启蒙。西北工作中,他遇到了让他一生都不能忘怀的女人——向影心。
当初为了找出一个可以打入西北军内部的人选,毛人凤费尽脑筋。最终锁定了国民党司法史上以“三次建狱四次坐牢”出名的胡逸民。胡逸民原籍浙江永康,是老同盟会会员,北伐时出任国民革命军军法官及总司令部军法处执法科长兼监狱科长。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后,因与蒋介石有大同乡之谊等关系,一跃而为清党审制委员会主席。没想到爬得太快,被人向蒋介石打了小报告,说“胡逸民自己的秘书就是共产党!”蒋介石派人一查,发现结果属实,把胡逸民唤过来一顿臭骂外加两个巴掌,送进了监狱。后来靠着李烈钧、蒋伯诚等人的说情,又恰逢老蒋新娶宋美龄的好心情,才被释放出来,并且恢复了监狱科长的职务。这职务官儿不大,油水不小,几年里胡通过建造监狱的工程,捞到了五六十万元的外快,接着买地皮、造洋房、购汽车、玩女人,胡吃海喝地抖擞起来。可是纸包不住火,他贪污的事件泄露出来,蒋介石大怒,本来要办他个贪污罪,可是戴笠却提出他跟杨虎城部下有着特殊关系,可以派他去搜集情报,蒋介石于是松口让他戴罪立功。
胡逸民接受了“中央”的秘密使命,只身来到西安。杨虎城却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马上给他一个陕西省政府委员的职务,再委他兼任十七路军驻武汉办事处主任的军职。同时还为他主婚,娶了一房姨太太。望着位子、娘子、票子一作堆地涌来,胡逸民一下子不明白自己是应该为蒋介石办事,还是报答杨虎城的知遇之恩。戴笠每次跟他联络,他都支支吾吾地说杨虎城对他防守严密,没有调查到什么情况。这种情况自然让戴笠气急败坏。
但是经过侦查,军统特务发现胡逸民新娶的姨太太向影心不是个省油的灯,经常红杏出墙。如果能做得她的工作,那么西北军的内幕也就会源源不断地从枕边送到军统站来。
于是戴笠派出了最得力的毛人凤去做工作想办法。毛人凤也是雷厉风行,几天之后就摸清了胡逸民和向影心的情况。向影心的确常红杏出墙,但胡逸民也不甘寂寞,娶了向影心以后,又在外秘密包了一个穆小姐,向影心的不满足也自然可以理解了。毛人凤把情况告诉戴笠后,戴笠当即命令毛人凤到武汉做前期工作。
毛人凤到了武汉后,会同军统驻武汉站站长周伟龙和武汉警察局局长蔡孟坚,商量了一个接触向影心的办法。
华灯初上,汉口最著名的大世界歌舞厅内,人头攒动。而毛人凤和周伟龙却无心欣赏这群俊男靓女。根据监视胡逸民的特务报告,胡逸民的小妾向影心今天晚上要到大世界跳舞。毛人凤和周伟龙都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早早地,他俩就在舞厅外焦急地等待。
远远地,一个身形高挑、衣着华丽的女人走过来,周伟龙立即拉拉毛人凤的衣角,暗暗地告诉他:“这就是向影心。”
毛人凤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禁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娘们,身段跟蛇一样。”
不顾周伟龙笑话,刚进入舞厅不久,毛人凤就径直走到向影心面前,鞠了一个躬,无限温柔地说:“小姐,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向影心正坐在沙发上休息,听见话音,转过头来,很诧异地看看毛人凤说:“你是谁,我干吗要跟你跳舞?”说实在话,向影心对毛人凤请她跳舞确实兴趣不大。今天胡逸民外出,她抽出一个空子来跳舞,对毛人凤这样其貌不扬的人,她怎能看上眼!
她又说:“在大世界,来请我跳舞的人有两类,一类是潇洒漂亮的浪荡阔少,一类是腰缠万贯的商界强人。先生你恐怕是属于第二类吧?”
这分明是嘲笑毛人凤长得令人不敢恭维,毛人凤听了微微一笑:“小姐,我不是什么阔人,今天请你跳舞,只是因为你长得实在漂亮,令我不能自已罢了,如果小姐不愿卖我的一个面子,那我们就改天再会面吧。”
向影心听罢说:“我在大世界这么久,还没有遇见像你这样说话又直接又动听的人,好吧,我们去跳一曲。”
毛人凤挽着向影心滑入舞池,可毛人凤实在不谙此道,一曲下来,踩了向影心几脚。
向影心不想跳舞了,她逗毛人凤说:“先生,我们玩点别的,好吗?”
毛人凤听到这话,全身一阵兴奋。
突然,舞厅的灯光熄了。毛人凤知道计划开始了,这时舞厅一片混乱,许多男人趁此机会占女人的便宜。向影心有点害怕,不自觉地将身子靠近毛人凤。毛人凤感到呼吸急促,他安慰向影心说:“你放心,有我在呢!”
正说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家伙走上前,拽起向影心就走,向影心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被拉上一辆汽车,不知驶往何方。一会儿,车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向影心被拉入屋中。
“向小姐,在这个地方见面,实在是非常抱歉。”戴笠走了出来,冲着向影心说。
“你是谁?我老公是十七路军的高级参谋,现在武汉,岂是你们这帮小喽啰可以对付的。”向影心抬出她丈夫吓唬戴笠。
“我是谁,你一会就知道了,至于你的丈夫胡逸民我们可是老相识了。”戴笠说。
向影心非常恐慌,尖叫:“你,你想干什么?”
戴笠淫笑道:“你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是谁?”向影心问。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戴笠,怎么样,听说过吗?”戴笠问道。
向影心一听到“戴笠”两个字,吓得从床上跳了下来:“你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戴笠?你为什么要设计害我?”
戴笠又笑道:“我不是设计你,而是来帮你。我看向小姐如此年轻漂亮,让胡逸民那个老头子糟蹋了岂不可惜?不知他是否会怪小姐常在外投交朋友?”
向影心妩媚一笑:“他在老家还有一个明媒正娶的黄脸婆呢,怎么好来怪我?”
戴笠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恐怕他不只只有两个女人吧?我听说他最近又在外面偷筑香巢,养了一个姓穆的小姐。他有告诉过你吗?”
这话一下子打翻了向影心的醋坛子。她立刻开始一口一个“糟老头子”地痛骂起来。戴笠含笑坐在一旁,他知道要开发一个女人的最大能量,最好的办法就是激起她的醋意。看到向影心闹到说要跟胡逸民拼个鱼死网破时,戴笠淡淡地说:“要不,你就加入我们军统吧,跟他胡逸民对着干。我保证你一直会有好日子过,而且还能不动声色地把胡逸民整他个永无翻身之日,你看怎么样?”
向影心眼珠一转,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许下了“效忠”军统的承诺。就这样,向影心成为了戴笠手下的一名特务。自此,有关十七路军及西安方面的情报便源源不断地落到了戴笠的案头上。
为缜密起见,戴笠采用了单线联系的方法,这个唯一的交通员就是毛人凤。几个月下来,向影心经毛人凤的精心点拨,“工作”得相当出色,频频获得嘉奖。而毛人凤也有收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毛人凤的视线就始终离不开向影心活泼妖媚的影子。向影心的热情就像火焰一样点燃了毛人凤始终压抑隐忍的内心。毛人凤在军统里素来是以“忍、等、狠”著称的,他对待工作始终低调负责,从不炫耀。就连笑都是有容无声。但是他所做出的成绩却是在所有人之首。再加上戴笠看重老乡之情和想要报答他的举荐之恩,毛人凤是连连升官。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在感情方面有所收获。而向影心对自己的上司毛人凤不仅有顺从,有感激,还有着一种“征服”的快感。她大胆爽利地把毛人凤强作镇静的外表刮去,撩拨出他久埋心中的几条色虫。这也使得两个人续下了一段半掩半埋的情缘。
2.妓院再见便思嫁娶
武汉一别,虽然毛人凤对向影心还是魂牵梦萦,但是向影心却已经是忘记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单线上司,继续过自己的风流日子去了。除了送情报的时候会跟毛人凤小谈几句,却也都出于安全考虑而马上挂断电话。毛人凤的心中却始终盼望着能够再见到她。他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还是西安事变带来的契机。
当时毛人凤寄宿在周养浩家,因为这几天在西安城活动不断,其行踪早已被别人所掌握。毛人凤心想刚在老板那里得了分,马上又做了烈士,绝对划不来,无论如何也要逃离西安。可是怎样走呢?西安的城门早已经被重兵所把守,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一个避风港。
眼看毛人凤急得在屋里转来转去,周养浩给毛人凤出了一个主意,他说:“毛先生,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毛人凤急得头发都白了,没好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猴子撒尿——不着急,快说,快说!”
周养浩说:“现在西安的大街小巷都是乱兵,旅馆更是被抢劫的对象,是绝对不能去的,要说安全,妓院倒是一个好去处,只怕先生的脸面太薄。”
毛人凤暗笑说:“英雄落难,小姐搭救,进妓院也是工作需要,只是这帮家伙能搜查旅馆,为什么就不会搜查妓院呢?”
周养浩说:“先生有所不知,这西安的几家妓院平时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光顾的地方,那些当兵的怎会想到这些地方搜查。”
毛人凤觉得周养浩说得有理,急忙让周养浩带路,周养浩是妓院的常客,他带着毛人凤来到西安的留春园。
留春园是西安有名的妓院,在这里有一个嫖妓的方法可以说是天下无双。凡是来留春园的客人,只要交一定数量的钱,就有权在这里挑一个姑娘。但它跟别的妓院不同的地方是不准看姑娘的脸,只准摸姑娘的小脚,客人可以根据自己对脚的观察,做出判断,以推出姑娘的年龄、皮肤、相貌等。这样虽然增加了风险,却也增添不少乐趣。
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留春园。
留春园的老板老远就看到周养浩,立即不停地作揖:“周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周养浩指着毛人凤说:“这是我朋友,好好照顾一下。”
妓院老板把毛人凤领到一个小房间的门前,神秘地对他说:“这个女人非常不寻常,先生如果没有好功夫就不要进去了。”
没想到,老板的话反而引起毛人凤的好奇,他把老板和周养浩推走,随手掀开门帘,往里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屋里的那个女人却异常的镇静,“先生莫不是讨厌我长得不美,要是这样,我去告诉老板一声,让他给你换一个。”
毛人凤急忙辩解说:“哪里,姑娘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美人。怎么会不美,只是你太像一个人,让我一时不敢相信。”
那女人追问:“是不是像你的过去的情人,听客人的口音是南方的人,兵荒马乱的,怎么到了西安城?”
毛人凤无限惋惜地说:“我当然是希望她做我的情人,可惜是野地里烤火——一面热。这么漂亮的女人,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她表白,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已经半年未见面了。”毛人凤说罢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女人听了吃吃地笑。毛人凤痛斥说:“真是烟花女子无法去体会人间真情,唉!”
那女人停住笑问道:“先生可认识一个叫毛人凤的人?”
毛人凤顿时打了一个冷战,他惊恐地问:“你是谁?”
那女人笑出声来:“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向影心,你呢?”
毛人凤又呆了,不过这次是因为邂逅相遇的喜悦。
西安事变发生时,向影心在枕头边听胡逸民这个老头子说蒋介石已经被扣,而胡逸民也是事变发生3个小时后才知道的。老头子嘴不关风,把这个告诉了向影心。向影心知道这绝对是一个重量级的情报,急忙给特务处打电话。也活该向影心倒霉,胡逸民起来解手,碰巧把这个电话听见了,当下就怀疑向影心是奸细。联系平时的一举一动,胡逸民立即命令把向影心给绑起来。可是几审过后,向影心就是不承认,急得胡逸民只好把她关在屋子里。向影心虽然是风流种子,平时在胡府却很讨人喜欢。向影心对看守她的老妈子说,她是因为在外偷情被老胡抓住,现在肯定没命了,说得比真的还像,这位老妈子被她打动,给她松了绑,向影心逃了出来。出来后向影心看到西安城到处都是军人,因为平时向影心是有名的交际花,认识她的人很多,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卖到妓院,先躲藏几天再说。谁知竟在这里碰见毛人凤,开始她还不相信,后来一听毛人凤的口音才断定他就是毛人凤。
毛人凤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向影心知道后就说:“戴老板这次来西安,提到我没有?”
毛人凤一听就知道自己在向影心心中的地位,他真是嫉妒老板为什么对女人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没好气地说:“老板来西安又不是玩女人,又何必非提到你不可。”
毛人凤又道:“你不如嫁给我算了。”
向影心听了很认真地说:“我不想给你做情人,女人总有老的时候,与其老了被人抛弃,不如现在嫁个好男人。跟老板我总有不安全的感觉,不知哪天被他甩了,不如今天我们一言为定,定下终身。”
毛人凤觉得能娶向影心这样的老婆,也是自己的福气,不但长得好,而且特别能干,一定会是自己的好帮手。他早就有娶她的心思,不是西安事变,自己只能将这话藏在心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自己要转运了。
3.协助向影心脱魔窟
从西安平安归来的毛人凤和向影心并没有过上想象中琴瑟和鸣的生活,反而再次两地分居。因为戴笠又给了向影心一个新任务:监视汉奸殷汝耕。毛人凤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他也不敢流露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床榻之宠。
殷汝耕本来是蒋介石的驻日代表,后来渐渐被日方收买,成了向日本人溜须拍马的大汉奸。他倒行逆施的种种行为已经为蒋介石所不容。他命令戴笠派人监视这个心头大患。戴笠马上就想到了让向影心用美人计。
这对向影心来说简直是驾轻就熟。没过多久,她就成了殷汝耕的新欢,能够自由进出殷的内室。而殷汝耕负责的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核心机密也就及时地被送到了戴笠手中。
不久之后,殷汝耕就发现这位姨太太不仅在床上很“能干”,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秘书。他开始放心大胆地让向影心处理一些更加机密的文件。此时,毛人凤也在外地执行其他的公务。一对野鸳鸯不能相会,这让他们对对方都倍加思念。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蒋介石发出全国抗战的号召。戴笠与此配合,向向影心发出暗杀汉奸殷汝耕的命令。
这天晚上,向影心风情万种地缠着殷汝耕温存,到他筋疲力尽的时候,搂着他的脖子说:“你饿了吧?先歇一会儿,今晚我要亲自下厨为你做宵夜。”殷汝耕已被眼前的软语香风熏得晕晕乎乎,他看着那个妖娆的腰肢扭动着走向厨房,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尽情享受着这一份天降的艳福。
向影心走进厨房,马上找了个借口支开仆人。她尝了口煮好的面,从胸口鸡心项链中取出一份无色无味的毒药,投入面碗,用勺搅和了几下。她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因为毛人凤已经通过特殊途径向她传递了一个消息,告诉她在这次行动完成之后,就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和她结婚。她想着从此之后就可以和军统的二号人物双宿双飞,心里难掩喜悦和激动。
殷汝耕还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向影心双手托着热腾腾的面,极为殷勤地端到殷汝耕面前。用筷子挑起喂他:“汝耕,快趁热尝尝我做得怎么样。”殷汝耕心里是极受用,却赖在床上非要向影心用嘴喂他。向影心一急,重重放下碗说:“拍马屁拍在驴蹄上,你不吃就算了。”看她一转身就要往外走,殷汝耕连忙拉住她说:“我吃我吃,我现在就吃。”他拿起筷子,正要张嘴——也是殷汝耕命不该绝,他的副官恰恰在这时急急地敲门。殷汝耕大声问:“什么事?”副官说:“有客人在客厅等您。”殷汝耕马上放下碗起身。向影心着急地拉住他,殷汝耕说:“既然是深夜来访,一定有要事相商。我必须前去。”
他离开之后,向影心是越等越着急。她知道时间一长,这碗面就会出问题。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她看殷汝耕还没有回来,正准备把面去倒掉,没想到副官又折身返回,对她说:“太太,老爷让你一起去见客人。”见副官一直盯着自己,向影心只得把面放下,装出笑脸出去。这一聊不料就是足足3个小时。等到客人走之后,殷汝耕见向影心脸色苍白,以为她还在生气,就一边把她搂在怀里,一边叫仆人说:“把夫人给我做的面端上来。”过了一会儿女佣走上来说:“老爷,面已坏了,重新给您做吧。”
殷汝耕皱着眉头说:“怎么会坏呢?冷了的话热一下不就好了?”向影心听了,心里一惊,头上的汗唰地流了出来。殷汝耕看她这样,心里更加怀疑。他走过去瞧了面碗一眼,见“面”色大变,原本白刷刷的面条竟然泛出了诡异的紫色。他也面色大变。当下命人前来检验,果然是剧毒无比。他冷笑几声,大声喝道:“来人呐,把向影心给我绑了!”
刚才还是千娇万宠的姨太太,转眼就成了阶下囚。佣人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手都不敢太重。殷汝耕气不过,踹开下人用尽力气把向影心的手牢牢反绑起来,左右开弓打了几个耳光,质问她:“说,谁指使你下毒的?”
向影心临危不乱,马上使放泼妇本领,大哭大吵:“汝耕,我冤枉啊!我的人都是你的了,怎么还会下毒害你呢?你不信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殷汝耕被她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但是他刚刚死里逃生,心里一肚子气没处发作,恨恨地上去又猛踢了她几脚。向影心仍然是矢口否认,她故意在地上哭闹着打滚,还扯破了衣服,露出那一对鼓鼓的乳房。殷汝耕一看是倒吸了一口气,心里马上软了下来,叫人把她关进了
“优待室”,不杀也不放。
向影心毕竟也经历过这些,她故技重施,说服看守她的小兵放她出来,换了仆人的衣服,溜出殷家大院,直奔军统的联络地点。第二天早上,开滦城里到处贴着向影心的画像,殷汝耕悬赏1万大洋,捉拿向影心。
几天以后,风声渐渐平息,向影心搭上南下的火车,跑到了重庆。向影心知道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十分害怕戴笠的制裁,于是首先来找毛人凤。
毛人凤正在办公,忽然有人通报说一个女人来找他。不知为什么,毛人凤凭直觉和从殷家传来的情报知道来人是向影心,他马上站了起来,主动迎了出去。
只见楼下,一个衣着朴素、眉眼却妖媚含情的女人深情款款地望着他。那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向影心会是谁?他头脑发热,一股血往上涌,却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的欲望,伸手扶向影心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关上,两人就忘情地拥抱在了一起。
4.终成眷属外遇不断
其实向影心本来是想要傍上戴笠,做戴老板的女人。但是几次出任务回来,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做戴笠心中的唯一了。而戴笠也不会喜欢像她这样风流成性的女人做妻子。但是转念一想,戴笠对于女人很少专一,不是一个可以终身相托的人,毛人凤虽然没有什么魅力,也没有什么前途,但是对爱情专一,自己眼看年老色衰,不趁这个机会卖个好价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听到向影心答应了自己的求婚,毛人凤喜出望外,立刻找来总务处长沈醉,请他帮忙筹划,要搞一个简朴而热闹的婚礼。
但是在他们选好了日子,报告戴笠时,出乎意料的是戴笠却反对早日举办婚礼。他交给毛人凤一封信说:“你还是看看吧。”
毛人凤拆开信一看,原来都是告状的。一封信写道:老板要求我们将青春献给国家,不准我们结婚,毛人凤是老板的亲信,当然就可以结婚了。不过这样我们不服,我强烈要求平等,请允许我也结婚。落款是王春泉。
毛人凤气得浑身直抖,戴笠说:“还有更厉害的。”他又拿出一封信给向影心看,向影心不看则已,一看当场就哭了起来。
这封信确实更加歹毒,上面写到:“向影心勾结汉奸,甘心给殷汝耕作小老婆,现在又勾引党国干部,要同毛主任结婚,其实这个荡妇尚未和以前的丈夫胡逸民离婚,是公然的重婚。如果组织允许他们结婚,将置国家法律和组织荣誉于何地?”
原来,戴笠规定抗战不结束,组织成员不准结婚。所以当听说毛人凤要结婚时,大家都愤愤不平。结婚是人的基本要求,况且当时特务们传宗接代的观念十分浓厚,许多特务在背后偷偷与女人同居,戴笠知道了还要重重处理。可现在毛人凤居然能结婚,那些平时受江山帮气的人纷纷告状。
毛人凤说:“我和影心都辜负了老板的一片好心,现在反对我的人这么多,也只好不忙结婚,以免给你找麻烦。”
向影心听到后不同意了:“你说得轻巧,现在整个重庆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你突然不结了,那帮人还以为你害怕了。况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想结就结,不结就拉倒,我算什么东西?”
戴笠思考了一下说:“你们暂时不忙结婚,待我把这些问题处理好后再结婚。局里的人好处理,只是胡逸民的事情必须认真对待,否则出麻烦就大了,这小子有于右任、居正这些大佬撑腰,不能掉以轻心。影心明天就去汉口,把离婚手续办一下。”
满怀着委屈和希望,向影心和毛人凤踏上开往汉口的火车。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毛人凤一到武汉就开始动用手下人调查胡逸民的近况,不调查倒好,一调查把那向影心的肺都气炸了。
西安事变以后,杨虎城被迫流亡国外,张学良遭软禁,胡逸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被蒋介石一脚踢开。可他凭着自己在军界、政界的老关系,捞了一个督造汉口监狱的美差,搞了一大笔钱,当时正在和穆小姐享福。
向影心心想自己还没有和胡逸民离婚,老不死的这样逍遥,自己跟毛人凤结婚反倒是违犯法律,这事是太不公平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向影心本来就是一个泼妇,按照别人提供的地址,就威风凛凛地杀将过去,要胡逸民赔偿其“损失费”。胡逸民的家在汉口三阳路的一座大院内,向影心不费劲就找上门来。
不一会儿,胡逸民的安乐窝就弄了个底朝天:玻璃渣子铺满一地,清代的花瓶碎了几半,胡逸民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不禁骂道:“臭婊子,今天老子一定要让你坐大狱,让你也看看老子的监狱建得怎么样。”说罢挥挥手让仆人赶快去报警。仆人刚走到门口,胡逸民又把他喊回来了。胡逸民想,向影心已不是一个普通的舞女了,她是军统的特务,如果让伪警察抓去,自己不就是汉奸了吗?胡逸民目前还不想当汉奸,所以决定还是在家中解决。
向影心看胡逸民把仆人又喊回来,更加撒起泼来。胡逸民没有办法只好问:“姑奶奶,你到底要干什么,赶快提出来快滚。”
向影心觉得再闹下去,让他真的叫来警察,自己也下不了台,就提出了要求:第一,要赔偿损失费,法币10万元。第二,结束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尽快离婚。
胡逸民说:“想和我离婚,没有那么容易,还想跟我要钱,更是异想天开。向影心,我告诉你,跟我老胡斗,你还嫩了点。”
向影心正要发作,胡逸民又说:“你把我的东西砸得稀巴烂,就算是我们两口子吵架,我不跟你计较。再跟我胡闹,我要你好看。你既然回家,没有我的准许就不准外出,否则我就登报说家门不幸,小妾向影心卷款潜逃,看你的脸往哪搁。”
姜还是老的辣,向影心让胡逸民说得欲哭无泪。只好灰溜溜地出去找毛人凤,毛人凤也没有办法,在敌占区,他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只好再回重庆找戴笠。
恰好这时,胡逸民的一个把柄落到戴笠手里。原来自欧洲大战爆发后,胡逸民十分担心自己在德国留学的儿子,想让他尽快回国。当时日、德、意三国已经签订《柏林公约》,中、德事实上已处于交战状态,要办成此事,非走上层路线不可。胡逸民为了儿子,决定找自己以前的黄埔老朋友——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帮忙,顾祝同又去找何应钦。想不到这件事情,被军统得知,报告了戴笠。
戴笠决定以此事向胡逸民要挟,向影心想置胡逸民于死地,戴笠摇摇头说:“胡逸民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但他结交广泛,和委员长有一定交情,这件事,我看你就忍了,先离婚再说吧。”
于是,向影心又到汉口,谁知胡逸民已经到南京去了,向影心赶到南京,声称胡逸民不离婚,将永远见不到儿子了,胡逸民本来就是为了吓唬向影心,跟她并无感情,于是顺坡下驴,跟她办了离婚手续,毛人凤结婚的第一个障碍没有了。
对于军统内部的障碍,戴笠和毛人凤商量决定用王春泉杀一儆百,打击一下黄埔系的嚣张气焰。
王春泉是戴笠的一个警卫,跟财政部的李小姐好上了,决定结婚。但是戴笠的纪律在此,有情人难成眷属,申请了几次都被拒绝。现在毛人凤要结婚,王春泉的牢骚最多,经常指责戴笠偏心,他毛人凤可以结婚,我为什么不能?于是一气之下在重庆租了一间房子,和李小姐同居了,这在军统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王春泉虽色胆包天,钱囊却空空如也,结婚时欠了一大笔债,现在催债的人很多,只好铤而走险,答应重庆商行的一位老板,给他带私货。那位老板心想,这王春泉是戴笠的警卫,又是专门缉私的,带点私货不成问题,所以就付了一大笔定金。王春泉收了人家的钱,到办事的时候傻了眼,因为戴笠管得严,根本无法办成。商行老板几次追问,均无下文,又要不回先付的定金,于是向军统告状。毛人凤正愁没有机会,现在有个现成的,立即收集材料,把这当作典型案件,在军统大造舆论。
戴笠知道后,数罪并罚,判了个死刑。
这时李小姐为救丈夫,几次跪倒求情,表示要替丈夫还钱,一些同事也找毛人风请求通融,毛人凤哪里肯让步,硬是拉出去枪毙了。其实当时军统做生意的多得是,要抓什么样的人都有,为什么只有王春泉倒霉呢,大家都知道是触犯了毛主任的忌讳。此后谁也不敢再反对毛人凤和向影心的婚事了,对他俩的议论渐渐平息了。
戴笠一看时机成熟了,马上宣布不久就为毛人凤他们举行婚礼,1940年11月,毛人凤与向影心的婚礼在重庆杨森公馆举行。
向影心一整天坐在屋里,记了几大账本。有送钱的,送礼品的,甚至还有美国的商品,大家都觉得毛主任今非昔比,正好借此机会巴结一下。向影心看到像小山一样的礼品,感到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毛人凤以前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现在居然有这么大影响,暗自庆幸自己找对了人。
不一会儿,大厅挤满了人,不少都是重庆的军政要员,毛人凤和戴笠忙得不亦乐乎。
宾客散去,一对红烛照亮了洞房,但毛人凤已经没有了多少兴奋的感觉。人们常说洞房花烛、金榜题名是人生的两大幸事,可是毛人凤却没有多少这种心情。他想的却是自己的根基不稳,外有郑介民和唐纵逼迫,内有一帮特务不服,从这次结婚的曲折经历就可以看出,自己如果没有戴笠在后面挡着,那就什么也不是。想到这他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弟弟毛万里提起来,另外还有一个毛森,身边必须有自己的人。
向影心躺在毛人凤身边,暗想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如此大的潜力。自己跟他结婚,就该妻凭夫贵,好好辅佐他,全力支持他迈向更大的发展。为了这个目的,牺牲自己的色相都不成问题。
1.精简机构汰弱留强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在这8年抗战中几乎没有为民族抗战做过一点事的毛人凤,却因战后接收工作中的“大功劳”获两枚勋章:一枚是青天白日胜利勋章;另一枚是忠勤勋章。对照着抗日勇士冤死于毛人凤领导下的特工之手,历史显出几分滑稽和苍凉。当然毛人凤顾不上有这等思考历史的闲心,更无此自觉。他一方面沉浸在获得勋章的愉悦中;另一方面更为自己地位日益稳定,蒋介石越来越信任自己而欢欣鼓舞。
福兮,祸之所依。灾祸总是在不经意中悄然降临。
1945年10月10日,《国共代表会议纪要》(即“双十协定”)在重庆正式签署,大街小巷到处洋溢着喜悦祥和的气氛。罗家湾大院毛人凤办公室中,毛却一人呆坐在桌前,背对着办公室的门,眼光越过窗外,投向远处的不知何方。原来,这个经国共两党谈判43天才得以达成的协定,出于对特务暗杀、逮捕及借各种理由进行的搜查和掠夺的痛恨,更出于对民主政治的向往,共产党和民主党派人士均一致要求结束特务的恐怖活动。因此,《双十协定》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取消特务机关,严禁司法和警察机关以外的团体组织享有拘捕、审讯和处罚之权,并要求“释放政治犯”。
而军统局经过10多年的发展和演变,其力量之大已经从纯特工渗入军事、政治、党务、军政、经济、文化、教育、交通、警察、财政、外交等各个部门,所能调动的税警、缉私及特务武装达数十万人之多,加之军统组织之严密,号令之严明,调动之灵活,实力之雄厚,超过了任何一支国民党正规军队。这就不能不引起蒋介石的警戒之心。以蒋介石惯有的极重的猜忌之心,以及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中国传统的权术观念,是不能容忍某个部下的系统发展太快太大,打破整个系统平衡,脱出他的控制的。现在军统发展如此之快,势力如此之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蒋介石又如何能不猜忌、不防范呢?
心中疑虑重重的毛人凤找到戴笠,和他一起商讨应对之法。两人绕了半天,终于找到关键,当务之急是要猜透“领袖”的心思,看一看老蒋还打不打算和中共斗法。想到这里,毛人凤不由又对戴笠说道:“老板,您最善于琢磨委座的心思。您看,在眼下这种情势下,委座是真的打算和共匪讲和呢?还是虚与委蛇呢?”
“那还用说,委座对共匪向来是抱着不清除干净誓不罢休的决心的。”戴笠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
“如果委座现在仍抱此决心,我想我们这些人他还是要用的。因为共匪太狡猾了,手段又一天比一天高明,我们这些人忠心耿耿地替委座清除这些眼中钉、肉中刺,委座不用我们用谁?只是现在的关键是要弄清委座的具体的真实的想法。”毛人凤急于提醒戴笠,不由来了一番长论。
“您看,我们已把日伪与八路军、新四军历次作战的档案,以及他们对付中共地下机关的各种资料全面接收。这事委座知道吗?”毛人凤小心翼翼地说。
戴笠大手一挥:“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就赶快回去,叫人给我把这方面的材料给整理出来。”
当晚,毛人凤不敢大意,熬了一个通宵,写出一份材料。第二天一早,毛人凤就将准备好的资料送来,戴笠接过来往包中一放,一言未发地走了。看着渐渐远去的戴笠的身影,毛人凤心中也似大石当胸,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见蒋介石,见他对自己笑眯眯的,且非常客气,戴笠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叫苦,但仍然装得非常镇定,按照昨天想的开始向蒋介石汇报,尤其详细地汇报了日伪为对付中共地下机关搜集的情报,把毛人凤对这些资料的详尽分类和归纳总结细细说给蒋介石听,并注意留神蒋的表情。看着蒋在那里微微颔首,戴笠紧张的心情开始缓解。
“嗯,你对中共的警惕心很高。汇报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学生。”蒋介石在听完之后称赞道,他甚至还拍了拍戴笠的肩膀,弄得戴笠心中一热。
“委座,今天给您汇报的只是一部分,其他的我们都已整理出来。共匪实在是狡猾可恶,我们只有对他们的情报掌握得越充分,对他们的打击才能越有力。”戴笠不失时机地说。
蒋介石又点了点头:“好,很好。你回去再整理一下,将其中有关军事部门的资料交由军令部改组的国防部,其他的,你们要妥善保管,为今后作进一步的斟酌研究作准备。”
戴笠一边做记录,一边暗自高兴。可等到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蒋介石突然想起了什么,召回戴笠说:“嗯,还有,根据中常委的决定,军委会即将取消,军统局当然也要一起撤销,你回去考虑考虑。……”蒋介石一席话,如五雷轰顶,击得戴笠半边身子发麻,张大了嘴,发不出一个音来。
看到戴笠失魂落魄的样子,蒋介石忍不住好笑:“哎,你们是我的好学生,就应该能体谅我的苦衷,这个决定,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包括叶秀峰的中统局,也要撤销,你还是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怎么个结束法。”
戴笠如一个溺水的人,想抓住点什么,却又什么也捞不着。满怀着不安和狐疑,他从蒋介石官邸退出。
回到公馆,发现毛人凤已候在小客厅里。其实毛人凤比他更着急,他早就来到戴公馆,等戴笠回来。一见戴笠回来,毛人凤马上迎上去,“老板,怎么样?”
戴笠一五一十地把见蒋介石的经过讲完,听着听着,原本一脸焦急的毛人凤的脸上显出笑容:“委座仍要我们保管研究中共的资料,说明原先的基本职能和团体不会取消。”毛人凤斩钉截铁地说。
戴笠虽受到毛人凤乐观情绪的鼓舞,但仍忧心忡忡:“可是,委座已经说了,撤销是一定的。”
“说的要取消这个名字,可眼下的组织不至于全不要吧!”毛人凤提醒道。
“是呀。看来,我们一定要抢先拿出一套让领袖满意的化整为零的方案来。”戴笠兴奋地说,毛人凤的话显然又激起了他的信心。他对多难兴邦的旧训颇有体会,相信经此一劫,军统又将迎来大发展的前景。
送走毛人凤后,戴笠依然平静不下来,他把自己一人关在屋子里,冥思苦想,寻万全之策。整整想了一夜,他总算为自己准备出一套新的方案,尽管此时的戴笠感到危机四伏,但他的计划仍是野心勃勃,充满斗志。
整个计划包括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化整为零”的具体招式,核心是军统化整之后,自己的班底大势不失,这是为军统的整个将来作打算。第二部分,则是尽快把海军抓在自己手中,这样,哪怕将来军统真的不保,戴笠也不致两手空空。
为使此计划顺利进行,在后来的几天里,戴笠每天都要把毛人凤叫到家中,共同讨论细节问题。不久,毛人凤就随戴笠日夜不停地奔走于南京、上海、北平、天津、青岛等大城市之间,一方面处理肃奸案件,一方面绞尽脑汁完善“化整为零”的具体方案。
10月下旬,具体方案出台,它包括三个招式:第一招是,在内部体制上减少指挥层次,精简人员,公、秘分开,转入地下,以转移整个社会注意的目标;第二招是,在军统工作部署方面加强反共活动的成分,以增加其在蒋介石心中的分量;第三招是,迅速整顿清理军统内部的贪污受贿问题,整饬风气,以免被蒋介石或政敌抓住口实,自招其祸。
11月初,毛人凤将方案具体完备地总结出来,并在戴笠的授意下,召集全体特务开会,会议由毛人凤主持,戴笠作重要讲话。戴笠简要介绍了“取消特务”的条款,然后马上强调:“最近大家都为这一消息弄得人心惶惶,这是完全不必要的。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因为我们以前的工作开展得太有声势,招人怕、招人忌,才有今天的困境。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再被需要了,相反,今后由于‘剿共’任务的加重,我们的工作将更为繁多,更为重要。”
说到这里,戴笠停了一下,换而用一种更严肃的语气提醒道:“但是有几点需要注意。第一,一定要注意遵守工作纪律,该保密的一定要严格保密;第二,要进一步加大对共产党分子的打击力度,第三,大家要洁身自好。这一点最为重要,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谁敢以权谋私,贪污受贿,被别人抓到把柄,影响到军统名声,就别怪我老戴不客气!”听到此,底下的特务一片哗然,本来当特务工资就不多,不搞“外快”怎么办?此时戴笠又接着说:“不久我们就要查肃了,有这方面问题的人,最好及时悬崖勒马,并向我汇报。争取从宽处理。”这下,下面的特务更像开了锅似的——毕竟,他们中难得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对此,戴笠不予理睬,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了毛人凤耐心讲解、劝说,再加以威胁。
于是,从1945年底开始,军统在“裁弱留强”的同时,撤销所有区一级组织(东北区除外),恢复在省范围内的省站为最高机关。同时,所有特务组织和特务人员一律转入地下,绝对保密,不再以公开机关和任何名义作掩护。这是为在军统改组过程中,保存实力,以防不测而采取的一个关键措施。
2.天不藏奸戴笠殒命
1946年3月17日早晨,毛人凤与戴笠联系过后,驱车往军委大礼堂。这一天是国民党六届二中全会的闭幕式,所有的党政要人都与会,戴笠不在,保卫工作的重任全落到了毛人凤身上。
大会议程排得很满,先是宣布头天下午常务委员会选举和“国大代表”的推选结果;接着是通过财政经济案、国民政府组织案。可不知为什么,毛人凤总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他从心里不太愿意相信“左眼跳福,右眼跳祸”的老话,可是忐忐忑忑、无着无落的感觉总使他往坏处上想。1935年,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上发生过刺杀汪精卫的血案,难道今天也会有类似的不测?
正在重庆的毛人凤胡思乱想,进而加强保卫工作,唯恐出现乱子,印证“右眼跳祸”时,戴笠于3月17日上午11点45分,乘坐飞机飞往上海。航空委员会拨给的飞机名为DC47型222号,由美国提供导航设备,可以全天候飞行,技术精确,设备完善,堪称20世纪40年代世界一流水平,十分安全可靠。
会议总算结束了。尽管会议中的内容有大大不利于戴笠和军统前途的部分,但好在总算没出意外。下午2点看着蒋介石微笑着步入专车,毛人凤绷紧的神经开始慢慢放松。
回到罗家湾,回想着大会的内容,毛人凤颇觉心绪难平,右眼皮还在跳。“今天这是怎么了?”毛人凤问自己,抬腕一看手表,已近下午4点,早已过了联络的时间了,毛人凤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急急派人与青岛联系。
半小时后,青岛方面来电,青岛办事处主任梁若节称,戴笠已于近12点时飞去上海,自己是在机场眼见飞机升空后才离开的。“哦,到上海去了。”毛人凤自言自语,“看来又被胡蝶缠上了,难怪忘了我们。”毛人凤深知胡蝶在老板心中的分量,知道老板一见胡蝶什么事都会放下,当下,也就放心了,开始在办公室里眯起眼,小憩一下,放松一天来紧张的心绪。
话说那天在上海龙华机场,倾盆大雨不住地下着,却有一小帮人打着伞在雨中等待。他们是军统局上海特务站的李崇诗等人,按戴笠前一天的指示,于下午2点就到机场等待,准备迎接老板。
在机场,他们耐心地守候了两个小时,议论着这场暴雨来得太快,不时仰望灰蒙蒙的天际寻找飞机的影子。雨越下越大,满耳都是雨声,不时夹杂着一记响雷,闪电也在天空中拉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
这帮等候的人开始不安了。李崇诗首先行动,去机场电台向北平办事处询问,答电称老板已于前日到青岛。又发电青岛,答电称老板于11时45分飞往上海……
那专机早应到了,为何迟迟不见踪影?焦急不安开始笼罩在李崇诗心中,他急忙返回办事处,发电报给毛人凤,告知详情。
毛人凤正在办公室里放松养神,一声尖锐的推门声打断了他。
“出什么事了?”毛人凤有些奇怪。
“上海来电,到现在老板还没抵沪。”来人边说边递上电文。
接过电文一看,毛人凤就急了,一联系到今天跳个不停的右眼皮,他开始心中发慌。
“马上接南京办事处。”毛人凤急急地说。
南京办事处主任李人士不久来电称,没有见到戴笠。毛人凤叫他立即去附近所有的机场查询。一个小时后情况来了,说是下午1时20分光景,明故宫机场导航台曾收到过222号专机的呼叫,当时南京也在下雷阵雨,云高300米,能见度极低,不具备降落条件。但222号飞机坚持要着陆,尝试了两次,没有成功,随后便失去了联系。
“快接济南站!”毛人凤顾不得让属下喘息一下,不停地催促着,于是从济南到青岛,再到天津、北平,老板可能去的地方都问到了,答复仍是不知下落。毛人凤终于觉得大事不妙了,方寸渐乱。“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毛人凤跌坐在座椅里,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突然,戴笠早先跟他与周念行说过的一句话闪入脑际——“我将来若不是死在共产党手里,也会死在委员长手里。”难道委座会加害于他?毛人凤心里又“咯噔”一下,人从椅子上弹起。果真要这样,暗箭难防,老板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毛人凤想到了这一层,再顺藤摸瓜地往下琢磨,发现的征兆愈多,愈觉得此事大有蹊跷,禁不住冷汗淋漓而下。
山城重庆多雾,夜原本就显得比别处长些,而这一夜对于毛人凤来讲就显得更加漫长难耐。整整一夜,他动用军统电台四处呼叫,皆无老板下落。焦急、失望、猜忌、害怕各种情绪似无形大手,压迫着他,使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早8点,天终于亮了,毛人凤想:“现在只有找委员长了。”
一见蒋介石,毛人凤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得心口发闷,声音不由有些哽咽:“委员长,戴局长的222号专机失踪,局长本人不知下落。”
待到听完毛人凤讲完所有情况,蒋介石显得非常吃惊,立刻拨通航空委员会电话,下令航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马上派搜索机沿青岛、南京、上海一线及周围地区寻找,弄清222号专机降落地点,并通知空军各机场协助查寻,将情况随时报告。
放下电话,蒋介石又将脸转向毛人凤:“现在你马上带一名校级干部,携电台、报务员、医生,前往上述地区寻找,一旦发现专机,马上降落,不能降落就跳伞下去。总之,要想尽办法,找到戴局长!”
很快,毛人凤赶回军统局,召集了驻渝中、少校级以上的大特务共20余人开会。通报完戴笠座机失踪的消息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帮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心里开始一阵敲小鼓,甚至是浑身冷汗直冒。
但当毛人凤传达蒋介石命令,问谁愿搭乘航委会飞机去找戴笠时,在场的特务竟无一人应声。最后,只有与会干部中年纪最轻的总务处长沈醉立起,表示愿意承担这一任务。
蒋介石立即接见了沈醉和毛人凤,叮嘱沈醉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又从抽斗内拿出一张纸写了几句话,要秘书拿去盖章,然后,递给他们。只见上面写着:“无论何人,不许伤害戴笠。各军政机关、地方政府,如发现戴笠,应负责护送其出境。此令,蒋中正。”
沈醉走后,毛人凤一任各种想法在自己头脑中交战,不知不觉,在胡思乱想中,30多个小时过去,他一直没合眼。
3月18日晚,就在他积极准备乘飞机前往中共武装控制区寻找戴笠的时候,李人士在南京得到戴笠行踪的第一个消息:3月17日午后,在南京西南郊的江宁县上空,有一架军用飞机坠毁。
消息传到重庆,毛人凤正在迷迷糊糊中,秘书姜毅英推门而入,他立刻惊起:“什么事?”
“先生,南京李主任刚才发来紧急电报,说陆军总司令部情报处转来消息,证实昨天午后有一军用飞机在南京附近江宁县坠毁,是否为222号飞机尚待他去调查……”
“什么,军用机坠毁?”毛人凤又重复了一遍。这时他已如五雷轰顶,声音显得飘忽不定。
呆了一会,罗家湾的大特务们都汇集到了毛人凤的办公室。见他们到来,毛人凤无神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这些人,然后几近自语地喃喃道:“戴局长可能已遭不幸!”话未说完,一股酸泪已涌上,他别过头去,泪水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流淌。各处头头们见状也一个个低下了头,抽泣声开始在房间响起——虽然不能弄清谁是真哭,谁是假哭。
3月19日,李人士进一步得到新的线索,在飞机坠毁处找到一颗私章,刻着龚仙舫的名字。至此,222号座机失事,戴笠及其一行遇难已确定无疑。
现在对毛人凤来说,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了,那就是面谕蒋介石。
晚上10点,毛人凤驱车去蒋介石官邸,重庆此时还是春寒料峭,一如车中的毛人凤悲戚的心。到官邸近11点,侍卫官一反常态,径直把毛人凤领到蒋介石卧室前的小客厅。
一见到身穿睡衣的蒋介石,毛人凤只说了半句话:“委座,局长他……”就禁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3.拉拢亲信摆局布棋
应该说,毛人凤为戴笠的死感到悲伤也是情理中事。两个人如一块稻田里的蚂蚱,沆瀣一气,为害人民。尤其戴笠是一只比他“出道”较早的大蚂蚱,毛人凤后来投靠他,一直在他的卵翼下才得以生存。如今戴笠突然死去,他就像一只小蚂蚱失去了主心骨,心中怅然若失。这时候,他把戴笠的死讯告诉蒋介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在蒋介石面前大放悲声,那不争气的眼泪越像决堤的洪水奔流不止。这样的气氛也感染了蒋介石,他把手放在毛人凤的肩膀上,轻声地说:“哭吧,哭出来心情会好一些。”
毛人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小声地说:“谢谢委员长,人凤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打扰您休息了。”
“没关系,没关系。”蒋介石看毛人凤渐渐恢复了平静,开始和他谈论戴笠的身后事。
“目前还都南京的工作迫在眉睫,军统局的工作任务很重,需要尽快地确立领导人选,你看谁比较合适继承戴笠?”
毛人凤立即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恢复成平日精明、狡诈的毛人凤,他装模作样沉思片刻说:“委座,这几天人凤神情大受刺激,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你看……”
“唔,”蒋介石应了一声又说,“现在军统局的两位副局长郑介民和唐纵,哪一个更为合适一些?”
毛人凤说:“两人各有千秋,郑介民由于长期从事特务工作,和中上级的关系比较熟悉,唐局长因为不专注于特务工作,所以业务相对生疏。”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休息,过两天我还要找你。”蒋介石做送客状。
毛人凤立即从委员长官邸退出,坐上汽车向家驶去。这时山城重庆大雾弥漫,汽车的前灯也照不了多远,只能依靠按按喇叭,来提醒行人。毛人凤打开车窗,潮湿的雾气被晚上的寒风裹进车内,使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老板死了,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这份家业将来由谁继承呢?从委员长的问话看,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列入军统局长的候选人之列。”所有这些问题交织在毛人凤的脑海里,使他不能安宁。他往车窗外望去,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汽车喇叭的声音在有节奏地响着。毛人凤仿佛又看到了戴笠,吓得他慌忙双手合十,默默为自己祈祷:“戴先生,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渡过这一劫难。”
戴笠在世时,军统局就分了几个派别,相互还有很多交叉:从资格上分有黄埔系与江山帮的对立。由于戴笠只是黄埔六期生,资格不老,而军统内像徐远举、乔家才、郑介民等人都是黄埔一、二期的,为防止他们不服气,戴笠千方百计扶持以毛人风为代表的江山人。在他死的时候,江山县的毛万里、毛森、周念行、王莆臣、周养浩、叶翔之、潘其武等人都已占据重要位置。而黄埔系则因资格老、经验丰富又是“天子门生”,地位也相当重要,两派平分军统秋色。如果从地域上分,又可分为广东派、浙江派、湖南派,分别以郑介民、戴笠、唐纵为首。戴笠活着的时候,对派系活动严格控制,所以各种派系处在潜伏状态。现在戴笠突然归西,隐藏在军统内的派系矛盾迅速明朗化,各个派系相互联结,为争夺军统的主导位置而明争暗斗。
应该说江山人的实力不差,但遗憾的是没有黄埔军校这块招牌,毛人凤虽自诩自己是半个黄埔学生,但大家谁也不承认。后来由于戴笠的提携,毛人凤有了单独觐见蒋介石的机会,但他那不显山露水的性格,又使蒋介石认为毛只不过是一个搞内勤的料,守成有余而开拓不足,不适合领导军统,所以在蒋介石的人才库中,毛人凤暂时还排不上名。毛人凤也有自知之明,主动推荐郑介民,这中间除郑不管细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广东派的实力最弱,无法构成郑介民当政的“群众基础”。真正让毛人凤感觉到麻烦的是湖南派,其首领唐纵号称“智多星”,下面又有周伟龙、张毅夫、李崇诗等大将,而且多是黄埔学生。因此这种派系力量的对比使毛更加倾向郑介民。
第二天,毛人凤派向影心把军统所有的江山籍大特务召集在家里开会,以商“后事”。
很快,毛家客厅挤了十来个人,大家都哭丧着脸。因为戴笠在世时,这帮家伙依仗有后台为所欲为,就连黄埔系他们也不放在眼里。现在戴笠一死,大家都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毛人凤一脸悲戚,以十分沉痛的语调宣布了戴笠已经死亡。深受戴笠之恩的毛万里首先忍不住哭起来,然后是一片悲泣之声。望着这帮人,毛人凤不禁眼睛发潮,喉咙又哽咽起来。
还是最爱说话的潘其武打破这一局面:“现在情况危急,郑、唐两派跃跃欲试,想夺戴先生留下的家业,我们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努力争气把他们斗败才对,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戴老板的在天之灵。”
毛人凤使劲地点点头说:“其武兄说得很对,现在情况紧急,当务之急是加强团结,冷静分析局势,叶翔之,你说呢?”
叶翔之是浙江派大将,但又是李崇诗这个湖南派大将的姊婿,因此毛人凤特地问他,就是要让他尽快表明态度。叶翔之是何等聪明的人,毛人凤不但有恩于他,而且处处提拔他做自己的亲信。在这种情况下,叶翔之站起来一拍胸脯,慷慨陈词:“我虽然是李崇诗的大舅子,但我的根在浙江,搞政治就是要壁垒森严,立场鲜明,戴先生不幸遇难,我今后就是要听毛先生的。”
周养浩说:“搞政治最忌讳的是群龙无首,不能充分发挥团体力量,现在戴老板过世,我们都应该站在毛先生身边,以他为核心,重新组织团体。”
毛人凤暗暗称赞周养浩这几年有进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他威严地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敢犯上作乱,或者有不服气的目光,他的心紧张极了,十分害怕有人起来和他叫板。突然,毛万里站起来说:“这个团体当然应该以我阿哥为核心,这也是戴先生生前的意思,他本来想当海军总司令,把这份家业留给我阿兄的,今后谁敢不服从老板的决定,我就跟他不客气。”
看到这个情景,毛人凤大受鼓舞,他激动地说:“各位兄弟都是自家人,等我们收拾了广东派和湖南派,大家一定都有官做。”
戴笠的表哥,老谋深算的张冠夫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取得总裁的信任,我看可以找戴笠生前好友胡宗南在老头子面前推荐齐五兄,任军统局局长一职。”
毛人凤听到这话,赶忙把同蒋介石会面的情况介绍一下,然后说:“我已经向总裁推荐了郑介民做军统局局长。”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周念行大骂毛人凤糊涂。
毛人凤脸上露出戴笠死后难得的笑容,让人看了只觉得他更像在哭。他用和缓的声音向大家分析了形势。
毛人凤认为,郑介民虽然是特工元老,但由于戴笠生前对他的防范,郑介民在军统内部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力量,而军统有限的广东派也因为忌讳戴笠跟郑介民的不和,跟郑介民并不亲近。戴笠死后,众人虽然也想以郑介民为核心,扯起一面大旗,但无奈郑介民尚在北平军事问题调查部,还没来得及回来。毛人凤断定,即使郑介民当局长,广东派也不可能对浙江派构成威胁。同时,郑介民比较爱护自己的名誉,特务经常搞暗杀、绑架、偷听等把戏,恶名在外,郑介民却经常宣称自己不是搞偷鸡摸狗勾当的,屡次强调自己跟戴笠不一样。更重要的是,郑介民虽然号称军事战略家,但对具体特务工作并不内行,也非常讨厌接触这些事情。戴笠在世时,郑介民就有意居于超然地位,经常自嘲是“冒脑根”(广东方言,意思是没脑筋,忘性大等),不适合干特务工作。郑介民当局长,对内事务不免仍然要以毛人凤为首,因此,毛人凤决计推荐郑介民。
毛人凤刚分析完,众人一扫脸上的阴沉,精神随之振作起来。周养浩对向影心说:“嫂子,这几天我是粒米未进,现在有毛先生掌舵,我心里安顿了,今天要喝他几盅。”
江山帮的人一起举杯,像是已经预见了将来的胜利。
4.养虎为患前功尽弃
3月20日下午,蒋介石召集毛人凤和唐纵,宣布发表郑介民为军统局局长的任命,并指示毛人凤尽快通知郑介民速回重庆。任命毛人凤和唐纵为军统局副局长。毛人凤接到蒋介石面谕,极力压抑内心的激动,以自己的资格能够和唐纵平起平坐,终于如愿以偿。更重要的是,将郑介民推上了军统局局长的位置对自己以后是大大有利的。
从蒋介石官邸出来,毛人凤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之情,赶回罗家湾大院,立即给郑介民拍了三封电报,负责拍发电报的是毛人凤的老乡姜毅英,军统有名的老姑娘。她吃惊地问:“毛主任,郑介民当了局长,我们江山人怎么办呢?”
望着姜毅英,毛人凤压抑不住兴奋,一把揽住她的腰,姜毅英红着脸说:“别这样,毛主任,让嫂子看见多不好啊!”
“没事,只是你的称呼要改了,我的姜毅英小姐。”
姜毅英一愣,随即点着毛人凤的鼻子说:“遵命,毛局长。”
在这时候,沈醉也没闲着,他遵从毛人凤的指示,拎了几大包东西,前来拜会郑介民的太太柯淑芬。
“沈处长,难得你到家一趟,请进,请进。”沈醉因为经常给郑介民送东西而成了柯淑芬跟前的红人。柯淑芬虽然厉害如猛虎,郑介民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但她向来不分敌我,谁给她送东西,谁就是她的座上宾,否则即使是郑介民的广东派老乡来,也一样没有好脸色。她跟沈醉说话的同时,眼睛却紧盯着沈醉手上的东西。
“郑夫人,最近我们军统得到了一些美国赠的礼品,毛局长特地吩咐给你送过来。”
“沈老弟,我们都是熟人了,还什么夫人、夫人的,你叫柯姐好了。美国货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沈兄弟懂得柯姐的心思。”
沈醉把东西放在桌上说:“柯姐,郑长官现在官居局长,你以后可得多照顾我。”
柯淑芬把嘴一撇说:“我们介民是个典型的‘冒脑根’,哪像戴笠会捞钱,现在你们都去接收了,委员长却让他去北平军调部,又没有钱。”
沈醉觉得这鱼儿也真是太容易上钩了。本来,毛人凤拍了电报给郑介民,结果郑介民偏偏不回电。毛人凤十分担心郑介民不回来做军统局长,这样局长位置就落到唐纵身上了,这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他让沈醉利用柯淑芬贪财好利的习性,引诱她给郑介民拍电报,让郑介民尽快回来。郑介民是个有名的床头跪,柯淑芬的话当然是一句顶一万句。
“柯姐,这军统局长可是一个肥差,抗战时期,经济困难。现在委员长让军统负责接收……”
沈醉的一席话对柯淑芬果然发挥效力,她立即要沈醉给郑介民发报,就说自己在家不小心把腰扭伤了,要他迅速回来。夫人的命令确实比蒋介石的更有效力,不一会儿,北平军调部发来回电称,飞机准备起飞,3个小时后可以到达重庆。
一会儿,飞机停住,郑介民拿着礼帽向大家潇洒地挥挥手。沈醉立即指挥特务举起了欢迎的标语,一条是“热烈欢迎郑局长回军统指导工作”;另一条是“祝贺郑长官北平军调成功归来”。郑介民看到这种热烈的场面,不禁得意非凡,心想戴笠死了,这一下就看我的了。
柯淑芬一下子挽着郑介民,郑介民忙低声地说:“人很多,注意形象。”柯淑芬十分乖巧地松开丈夫,开始用手给他梳了梳头发。
郑介民走过来同毛人凤边握手边说:“今天天气异常,我只当是戴笠招呼一声上西天享福呢!”
毛人凤赶忙恭维道:“戴先生肯定不让你去,军统局现在十几万人都眼巴巴地瞅着郑长官归来,领导我们重振雄风呢!”
郑介民立刻说道:“依靠大家共同努力,我们也可以把戴先生未做好的事情做好。”
当天晚上,郑介民拜会了蒋介石,蒋介石异常伤感地说:“耀全,你能安全归来,我就放心了。雨农和你是最先开始情报工作的,现在他已经乘鹤西去了,你一定要好好工作。”
戴笠活着的时候,总是把郑介民压得抬不起头来,现在真的死了,郑介民又不免有点伤感,他垂泪向蒋介石保证:“一定继承戴笠尽忠尽责的精神,把军统工作搞好。”
郑介民虽然答应蒋介石“尽全力搞好工作”,但内心对军统局的工作却有着鸡肋一般的感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现在正和美国代表马歇尔、中共代表叶剑英合组成军事冲突情况调查部进行国共间的周旋,这是一个受世界瞩目的工作,还能和美国的五星上将一块工作,真是风光之至。因此他对军统局是只愿挂名,不愿意实际操作。从这一方面看,毛人凤确实是弄权好手,对郑介民果真算中了。
第二天,新局长郑介民到军统局开会。毛人凤对于这样的会议非常重视,这将决定郑介民是否对军统局真抓实管,如果郑介民仍然持超然态度,毛人凤就成功地走了第一步。因此会议之前,毛人凤特地来找郑介民探探口风,他问道:
“郑长官,此次到军统局有没有新的工作思路?”
郑介民连忙摆手说:“我在军调部的工作相当繁重,估计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不过委员长既然让我任局长,我觉得还是了解一些情况再说。”
毛人凤问道:“郑局长的工作既然这样急迫,还是不浪费你的时间,不知你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郑介民想了想说:“你还是跟我介绍一些财务收支情况吧。”
毛人凤心中暗想,你既然问我,我就先吓唬吓唬你再说。“唉,”毛人凤长叹了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苦诉:“经过八年抗战,军统的规模增加数倍,开支增加数倍,但拨给的经费一直没有变,这些年来,军统年年亏空,早已经寅吃卯粮,负债累累。过去完全靠戴先生东挪西借,拆东墙补西墙,马马虎虎不至于关门。现在戴先生一死,留下这个烂摊子,不知谁有本事能借钱开工资。”
郑介民大吃一惊问:“工资难道也成问题?”
毛人凤点点头,道:“军统十几万人口,几万名伤员,烈士家属都要张嘴吃饭,我真想辞职不干了。”
郑介民连说:“别这样,军统局的规模太大,必须进行整编,否则组织不能生存,只有汰弱留强。”
“汰弱留强说的容易,要干真的,端谁的饭碗,谁都跟你拼命,好在郑局长可以亲自处理,我就轻松了。”毛人凤不动声色地说。
郑介民最害怕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自诩为军事战略家,考虑问题以宏观著称,也常以此为荣。听毛人凤婆婆妈妈说了一大堆难题,心中早已不耐烦,他说:“军调部的工作非常重要,我需要先去处理,现在应该是毛先生负责为好。”
毛人凤一摊双手,表示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时叶翔之来邀请郑局长训话。
郑介民清清嗓子说:“介民不才,被委员长任命为局长,以后自当与大家同甘共苦,共渡难关。但是目前,北平军调部的工作事关党国前途,又为世界瞩目。因此,我不能亲自处理这里的工作,大家要听从毛先生的指挥,除重大问题外,一般问题由毛先生决定。”
毛人凤松了一口气,他压抑不住兴奋说:“谢谢郑局长的信任,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天,郑介民飞往北平,毛人凤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真是神算,现在郑介民走了,唐纵不敢来了,军统局岂不是自己的天下了吗?
下午,军统局全体大特务齐集会议室,潘其武念道:“委员长手谕:由于郑介民在军调部工作重要,不可脱离,军统局局长职务暂由唐纵代理,希各位同仁同心同德,风雨同舟。”
毛人凤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呆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好不容易把郑介民扶上局长之位,又按计划顺利地把他赶走,千方百计阻止唐纵,现在何以前功尽弃,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呢?
1.四一大会为难唐纵
“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毛人凤呆坐在太师椅上,喃喃自语。
“局长不要忧虑过度,我猜这又是谁在后面使起了手脚。”叶翔之安慰毛人凤说。
毛人凤低头沉思,这几天郑介民来重庆,自己处处赔着小心,哪个地方也没有得罪他。为什么?突然他一拍脑袋对叶翔之说:“快去把沈醉喊来。”
沈醉一过来,毛人凤就急切地问:“这几天柯淑芬这个母老虎跟你要东西没有?”
沈醉说:“我已经给了她两部汽车,一幢花园别墅,考虑到她爱吃‘珍珠粉’(一种毒品),我还特地从美军那里弄了一些。”
毛人凤点点头说:“你做得对,现在是非常时期,该破财的时候一定不能惜钱,只是这郑介民既然得了利,何必又来为难老子?”
沈醉说:“这需要直接问委员长,只有他才有权下手谕,所以只有他才知道是谁玩的花招。”
毛人凤皱着眉说:“唐纵在侍从室多年,关系非常之多,这个事情,我们又不能直接问蒋委员长,又不能问侍从室,看来只能等着挨闷棍。”
叶翔之说:“唐纵在侍从室关系深厚当然是实际情况,但要说每个人都跟他好也未必是,俞济时因为是我同乡,有一次我上那去,俞济时就向我抱怨唐纵专爱揽权,看起来两个人的矛盾不少。”
毛人凤一拍大腿高兴地说:“你怎么不早说,明天你就带一份厚礼去找俞济时。”
叶翔之为难地说:“俞济时这家伙依仗在老头子跟前当差,平时非常傲慢,对侍从室的事情又忌讳很深,想从他嘴里套出情况,恐怕不容易。但是此人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嗜赌如命,一个是好色如命,如果寻找这两个突破口,就可以从他嘴中套出一些情况来。”
毛人凤是“沙蟹”高手,其技术在军统内部无人能敌,而俞济时的赌术也是远近有名,在叶翔之的安排下,不久在毛家就有了一个“群英会”。
赌局开始,毛人凤竟然连连失手,而俞济时的桌前则堆得像个小山,喜得他合不拢嘴地说:“人家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反之亦然,但不知这赌场与官场的关系如何。反正自从我当上了委员长的侍卫长,赌运就一天好似一天,人凤兄,你不能不服气啊!”
毛人凤气呼呼地对向影心说:“去把家里所有的现洋拿来,今天一定要跟俞侍卫长拼个你死我活。”
叶翔之赶忙说:“不必当真,千万不可伤了和气。”
俞济时吸着烟却笑而不答。
毛人凤真是时运不济,押了几手都被俞济时吃了,这时已输得一文不剩。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最终俞济时道出了个中变化的原委。
原来鬼出在郑介民身上,这郑介民远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仅是个“战略家”,而是一个极擅长玩权术的人。他知道自己如果去北平的话,整个军统将归毛人凤来管,他担心自己军调部工作完成后,军统局成为清一色毛派天下,因此就想挑拨唐纵与毛人凤的矛盾,等到两派闹得不可收拾,自己再回来主政,到时候毛、唐两派肯定会敬他如上宾。因此临到北平前,他特地跟老蒋建议:“军统局的摊子太大,人事关系极其复杂,必须有一个业务、资历都够格的人坐镇,才能摆得平。”蒋介石本来就属意唐纵协助,现在郑介民也有这个意思,只当是从工作考虑,便点头应允了。
毛人凤道:“真是人心险恶,郑介民平时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厚道,今天如果不是俞济时对我们说,我们怎会知道他在背后搞我?这样反倒很好,就让唐先生进来好了。”
叶翔之不解地问道:“难道你就心甘情愿放弃军统局局长的位置?”
毛人凤摇头,咬牙切齿道:“到口的肉岂有吐出去的道理?我是不会放弃的!”
叶翔之见毛人凤成竹在胸的样子,探过头去问道:“莫非毛先生有锦囊妙计?”
毛人凤对叶翔之“这么这么”交代一番,叶翔之听后果然说:“好计、好计。”
蒋介石的命令对于唐纵而言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本来不想沾染特务工作,可现在蒋介石把代局长的乌纱帽往头上一戴,也由不得他不管军统的事,而警察署长的任命书迟迟下不来。唐纵想,如不能当警察署长,当军统局长独当一面也是好事,所以他对军统的事情一下子又热心起来。
1946年4月1日,在一片凄凄惶惶、悲悲戚戚的气氛中,军统局成立14周年的纪念活动拉开了帷幕。按老规矩,除了在罗家湾本部及安置在重庆各机构的大小特工全部参加外,还有各地干外勤的特务头脑都赶回来,把偌大一个礼堂,挤得严严实实。朱绍良作为蒋介石的代表,率领着军委会各部、厅、室的负责人参加了这个活动。
上午,毛人凤做军统内外情况的总结报告,博取了一片掌声,特别是军统局浙江派把手都拍红了,一个个声泪俱下,气氛相当活跃。唐纵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利用中午吃饭的时候,召集湖南派将士注意在他下午训话时,也使劲鼓掌,务必使掌声超过毛人凤。
下午,唐纵走进厅堂,大小特务云集此地。唐纵左顾右盼,发现李肖白、李崇诗等湖南派特务全不在场,急得他连忙问毛人凤。毛人凤笑着说,这几个人因为有特殊情况,不能来参加会议。机警的唐纵心里一沉,顿时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可已经到了会场,在几百个特务面前,也不好打退堂鼓。毛人凤首先介绍了唐纵,然后请唐代局长训话,下面立即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唐纵开始训话,开始的时候还好,可是,没说到五分钟,台下已乱成一片,有议论的,有聒噪的,有骂娘的,唐纵察觉场面失控,一再要求大家肃静,听自己解释,都毫无结果,只好求救一般地看着毛人凤。毛人凤一拍桌子,下面立刻安静下来,毛人凤说:“此次唐代局长光临军统,对大家而言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大家要安静。”说罢示意唐纵再讲。
接着,唐纵又讲:“军统局之归并裁撤,既不是因为戴局长之死,也不是因为共产党的反对,而是由于时势之需要产生。因此,在裁并调整的时候,义利公私之分甚为重要,如果把握不住,将来是会犯严重的过失的,希望大家勿存私见,勿图私利……”
正讲话间,下面叶翔之和谈荣章突然打起来了,顿时礼堂里又乱成了一锅粥,唐纵连自己讲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他转脸看毛人凤,毛人凤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唐纵忍无可忍,气得把桌子一拍,叫道:“叶翔之、谈荣章你们还把本局长放在眼里吗?”
叶翔之说:“谈荣章这混蛋骂我是王八。”众人一听哄堂大笑。
唐纵气得脸色惨白,正要拂袖而去。毛人凤站起来对叶翔之和谈荣章说:“两位要注意场合,不要胡闹。”
见毛人凤发话,叶翔之和谈荣章立即像孩子似的听话,安安静静坐下来,会场再次安静。此时那唐纵根本没有心思讲话了,他用雪白的手帕擦擦脸上的汗,怒气冲冲地离开会场。
晚上,余怒未消的唐纵给李崇诗等湖南派大将挂电话,责怪他们为什么不去捧场,这些大将们都惊奇地说:“毛主任通知我们,你的训话明天开始。”
“真他妈的小人!”唐纵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毛人凤,但经此一挫,唐纵直觉得自己在军统的面子已丢,威信尽失,索性对军统的事来个不闻不问,军统又回到毛人凤手里。
2.巴结陈诚和何应钦
毛人凤用尽心机,一心一意在军统发展,唐纵被赶回侍从室,郑介民远走北平。军统局内部斗争刚刚结束,“外患”就接踵而至,不断有各种势力要求取消军统局。
毛人凤审时度势,觉得共产党的反对并不可怕,军统局换块牌子完全没有关系,最根本的是要保留机构。于是他把斗争中心转向党内。国民党内反对军统的势力主要有陈诚、何应钦、CC系陈果夫、陈立夫兄弟和财阀孔祥熙。
几经考虑,毛人凤首先向陈诚抛去橄榄枝。
对于陈诚,这人着实不好对付,作为蒋介石最得宠的新贵,一向讨厌军统,憎恨戴笠。戴笠死后,他又把一腔怨气全发在军统身上,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毛人凤虽然和戴笠同穿一条裤子,但是在对待陈诚的问题上,同戴笠还是有区别的。抗战期间,毛人凤和陈诚同住在军统局局本部隔壁的杨森在重庆的房子里。他们每天进出见面的时候,尽管毛很客气有礼貌地向陈打招呼,陈总是爱理不理地看一下,彼此极少交谈。戴死后,陈比过去更有权势。
毛人凤感觉到,如果不和陈诚疏通关系,凭借他在国民党内的地位,十个军统也要被他吃了。从那以后,他便决心要想尽一切办法来缓和陈对军统的恶感。他除了低声下气去请教之外,更托杨森去和陈诚拉关系,可是收效仍不大。陈诚到南京后,照样对军统进行过公开的责骂,但以后突然间改变了态度。
原因就在于,毛人凤知道陈诚的心病所在,于是对症下药。他专程到陈诚府上拜访。他首先恭维陈诚说:“陈将军是党国的台柱,是当今中国的英雄,人凤一直想来拜访,苦无机会。”
陈诚没好气地看着他说:“只要不在背后使刀子,就是好同志。他妈的!有的人就是坏,坏人没有好报应,摔死郊外,大雨冲尸三天三夜。”
毛人凤知道陈诚骂的是戴笠,可他仍旧低声下气地说:“戴先生是个火暴脾气,他在世的时候,我对于他的有些做法也不满意,但是却没有办法,例如抗战时期的第六战区军官叛变案就是一桩假案。”
陈诚眼睛一亮,对毛人凤亲善起来。
毛人凤又说:“我已经决定把张振国那几个人放了并申报给委员长,说是一桩假案,并决定为这些将领洗刷了莫须有罪名,恢复名誉。”
陈诚一下子抓住毛人凤的手说:“你和雨农不一样,是好同志!”
第二天,毛人凤令人从中美合作所把张振国等人提出来,在局本部设宴款待。席间,毛人凤频频向张振国敬酒,道:“张先生,真是委屈你了,以前我明明知道你们无罪,可我没有权力,没有资格替你们主持公道,这回我放了你们,并非存什么心,而是作为一个国民党政府公务员凭本能的良心做事。回去以后,望你们不要有怨言,仍像从前一样一心一意为陈将军卖力,效忠党国。”
张振国等人以为这辈子再也出不来了,见毛人凤不仅放了他们,还说出一番如此动听得体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回去后,在陈诚面前大大地赞扬毛人凤。
毛人凤放走张振国,又上书蒋介石,说张振国等人本意以生命捍卫领袖安全,维护领袖尊严,才准备成立一个小组织。蒋介石见了,很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嘛,我是不会看错人的,陈诚的人怎么反对政府呢?”
从此,陈诚见到毛人凤总是亲昵地拍拍肩膀说:“我们是自己人,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同陈诚是“自己人”,毛人凤当然受宠若惊,他要求陈诚支持军统,不要让军统这个机构撤了,陈诚一拍肩膀说:“毫无问题。”
对付了陈诚,下一个大佬就是何应钦了,这家伙位居国防部长,也是一个叫嚷取消军统最凶的人。
拉拢何应钦,毛人凤感到没有冤假错案可以利用,只好以色、财、物予以拉拢。
戴笠死后,给军统局留下四辆小轿车,毛人凤挑选了最好的一辆“别克”牌小轿车。潘其武说:“这轿车和局长身份正相配。”毛人凤一瞪眼睛说:“这轿车跟三国时的‘的卢’马一样,是会给人惹祸的。”潘其武大惑不解,毛人凤说:“这是给何部长准备的。”
一天,毛人凤坐上“别克”到了何应钦的府上。何应钦立即对这辆车赞不绝口:“好车、好车,不愧是世界名牌。”
毛人凤微笑着从车中出来,作揖道:“毛人凤拜见何部长。”
何应钦一愣说:“毛先生真是好福气,坐这么高级的轿车。”
毛人凤说:“我哪有资格坐这样的好车,这是戴先生留下来的,我想何部长为党国元老,整天为国事操心,又经常参加会议,只有这样级别的车和您的地位相符。请您收下这辆车,它表现了我们军统全体人员对您的恭敬和推崇,请您一定要给面子。”
何应钦想到平时对军统没有好脸色,就不好意思要,可是这车对他的吸引力又太大了,真是舍不得。看透他的这个心思,毛人凤把车钥匙往何应钦手上一放,一溜烟似的跑了。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软,何应钦自从坐上这个汽车,对军统的气也顺了,不止在一个场合说:“共党不灭,军统不可取消。共产党消灭了,军统也不能取消。”毛人凤听了真是心花怒放。
可就在这时,军统又得罪了何应钦。
一天,毛人凤正在办公室处理公文,电话铃响了起来。毛人凤威严地说:“我是毛人凤!”
一个更威严的声音说:“找的就是你!”
毛人凤一听来头不小,立即换了语气:“请问,先生你是哪一位。”
“我是何应钦!”
毛人凤一听语气,就知道大事不好,忙问:“何部长,是不是我们军统又惹你老生气了?”
“毛人凤,你真是个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在贵州的报纸骂我是贵州第一大财主,这不是说我贪污吗!你毛人凤要对这个谣言负责!”不等毛人凤回答,电话挂上了。
后来经过调查得知,周养浩在报纸上攻击何应钦,这才让原本缓和的矛盾又尖锐起来。
潘其武说:“我当是什么事情,把你急得这样,明天打个电话,让周养浩在报纸上登个申明,向何应钦道歉不就行了。”
毛人凤长叹一声说:“你这个人真是没有脑筋,现在军统处境十分危险。军统撤销了,唐纵去做警察署长,郑介民在军调部,我们这般人到哪里去?只有喝西北风了。一般同志不了解这些,你们这些核心对此万万不可大意。”
第二天,毛人凤顾不得身体的疲乏,乘飞机赴贵州,找来贵州省站站长周养浩,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作风,劈头盖脸将周养浩一顿臭骂。
毛人凤随即宣布,由于周养浩目无长官,对何部长无端攻击,从今天起,立即撤销其贵州省站站长和保安司令部情报处处长职务,报纸查封。
周养浩垂头丧气,一些大特务也颇不平。毛人凤则说:“现在哪一个当权的不贪污,连委员长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军统何必要做得罪人的事情。”
消息传来,何应钦十分吃惊,连忙对毛人凤说:“处理太重了,处理太重了,一定要给周养浩复职,不然我的良心不安啊!”
周养浩本来就是毛人凤的亲信,既然何应钦这样说了,毛人凤巴不得来一个就坡下驴,给周养浩官位恢复了。但从此特务们再也不敢对权贵们进行攻击了。
何应钦自此之后,同毛人凤结成了好朋友,也开始为军统的保留呼吁起来。他甚至专程找蒋介石,声称共产党反对的,我们就应该赞成,共产党最恨军统,我们应该最爱军统,否则便是上了大当。
毛人凤巴结上了陈诚和何应钦,地位日渐巩固起来。
3.检举郑介民搞贪污
原来,国民党还都南京后,如何处置军统局的问题成了蒋介石的一块心病。为了对付共产党和政敌,军统局是万不可以撤销的,可是军统局这个特务组织名声实在太臭,不但共产党人要求取消它,就连国民党内的一些人也要取消它。同时,军统人员太多,用费太多,如果不改组,财政负担就会越来越重。因此,他和唐纵商量要把军统局改成另外一个组织,但是工作范围不变。变的应该是组织名称。
唐纵说:“我建议军统局应该改成国防警察局,不知人凤兄意下如何。”
毛人凤跟唐纵多年,当然知道他撅起屁股拉什么屎,现在唐纵位居全国警察署长,军统局改成这个名称,岂不是成了他的下属单位,当即表示:“不可,不可!军统做的是秘密工作,警察是公开工作,改成这个名字不伦不类。”
唐纵也明白毛人凤的心思,就不再勉强,他突然说:“军统局既然是搞秘密工作,那不如就叫保密局好了。”
毛人凤一听顿觉很好,当即要求唐纵代其向蒋介石汇报,唐纵欣然答应。
这样,毛人凤好像吃了定心丸,就等着蒋介石接见了。
果然,几天之后,老蒋同意了唐纵的建议,军统局更名为国防部保密局。下面的问题就是人事安排了。
蒋介石几经考虑,决定郑介民仍然担任国防部第二厅厅长,兼军调部的国民党代表,唐纵担任内政部次长兼全国警察总署署长。对于保密局局长的人选,蒋介石伤透脑筋,想让毛人凤担任,又害怕他的资历不够而不能服众,最后只得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郑介民担任保密局局长,由毛人凤、唐纵任副局长。
消息传来,军统局的浙江派弹冠相贺,认为毛人凤取得重大成功,基本实现了最初的想法。
潘其武、叶翔之等人特地向毛人凤道喜。潘其武嘴快先说:“还是委员长英明,人凤兄高升,这是我们江山的福分啊!”谁知,毛人凤听了不但不高兴,反而涨红了脸,伸手给潘其武两个耳光,骂道:“你这个笨猪,没看到这局长前边还有一个‘副’字吗!”
潘其武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以和蔼著称,被人称为“笑面虎”的毛人凤如何变得这样凶神恶煞。
一看这种局面,乖巧的向影心急忙出来圆场,她嗔怪地对毛人凤说:“打人也要看对象,潘其武是我们老朋友了,怎么这样狠。”说着,就以她那小手帮潘其武揉面,潘其武有局长夫人亲自抚面,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毛人凤也为自己如此迅速的出手惊诧不已,以前他觉得打人是戴笠、蒋介石的专利,自己只有挨打的份,现在居然也可以打人了。想到此,毛人凤顿时觉得以前在崇德县城的小小科长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操纵十几万人前途与命运的领袖了,他情不自禁地在内心问候了一下自己:“毛局长,你好!”
看着周围吃惊的眼神,毛人凤缓慢地说:“他妈的,我为军统局的命运,为了这十几万人的嘴巴,求爹爹、告奶奶,争来一个保密局的名义,郑介民竟然轻而易举将局长宝座夺了去,你们还高兴,真是缺心眼。我们江山帮如果都像你们这样缺心眼、麻痹大意,那就等着郑介民这王八蛋来收拾我们吧!”
众人一听,立即明白了毛人凤生气的原因。叶翔之劝毛人凤说:“不管怎么讲,老板死了我们这个团体没有散,现在毛先生虽然履居副职,但郑介民忙于北平军调部的职务,还加上国防部第二厅的位置,短时间不会来过问保密局的事务,不如我们乘此机会,对保密局来个大调整,让郑介民的广东派无立足之地。”
听了叶翔之的话,毛人凤沉默不语,在屋里踱来踱去。急得向影心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眼看大家都等着你说话呢!”
毛人凤眼露凶光,把向影心吓得直吐舌头,赶忙提醒自己日后说话要注意分寸,丈夫现在已不是默默无闻的小科长了。
毛人凤终于发话:“翔之说得很有道理,大家不可沮丧,更不能盲目乐观,从今天起保密局要机构大改组。另外,还要想办法把郑介民给扳下去。”
毛人凤说:“要治郑介民并不难,一是要收集材料,以牙还牙。二是我们军统人员要紧密地团结起来。”
沈醉为了尽快立功,道:“这郑介民的材料我已经掌握不少,以前因为没有准备整他,所以没有抛出来,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毛人凤边听边点头,情绪由高涨到激动到兴奋,待沈醉说完了,马上指示道:“这些材料你马上回家整理,有没记起的事逐条补上,我要让郑介民败在我的手下!不过,凭你刚才所说的好像还不够充分,大多是他老婆出面。”
沈醉道:“这正是郑介民贪污手段的高明之处。在表面上,他一向装成清廉的样子,他的部下谁也不敢直接向他送礼行贿,实际上,他是一个贪污能手,自己不经手,由他老婆出面,他装出一副怕老婆怕到极点的样子,想使人相信他是无可奈何,万一事情败露,他又可假装完全不知而不负责任。”
毛人凤说:“沈处长说得很对,就是要把郑介民的老底都掀出来,让他丢丑。不过你讲的都是过去的事情,如果我们向总裁反映情况,总说过去的事情,总裁是会起疑心的。”
沈醉沉思片刻说:“局座的意思是我们来个现场抓获。”
毛人凤奸笑两声又说:“听说郑介民的老婆既愚蠢又贪婪,我看还是从她身上下手比较好,可以搞郑介民一个措手不及。”
沈醉道:“我有一个办法,据我了解郑介民的生日快到了,以前每次郑介民生日,柯淑芬总是想方设法告诉我,让我去给他送寿礼。今年8月14日是他的50大寿,我看柯淑芬是不会忘记这个捞油水的机会的。”
潘其武说:“你不要把郑介民考虑得太简单了,委员长明令要求高级干部要清正廉洁,前段时间刚抓了几个贪污大案,郑介民不会犯傻去顶风作案的。”
毛人凤说:“郑介民虽然不傻,但柯淑芬可是一个典型的‘冒脑根’,只要她这个关节打通了,不愁郑介民不上当。”
听了毛人凤的面授机宜,沈醉和潘其武相视而笑,一场针对郑介民的阴谋开始了。
4.借祝寿一举拱下台
郑介民的老婆柯淑芬是远近有名的泼妇,郑介民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她没有向影心那样有生意头脑,全靠丈夫的牌子在外索贿。军统局的大小特务见了她如同碰见瘟疫,因为到郑家不放点血,柯淑芬是不会给好脸色的。她虽然知道只有丈夫的官越做越大,她拿的钱才能越来越多,可是她不像向影心能收进来也能撒出去,这次的确葬送了丈夫的政治前程。
话说沈醉得计后,马上就到了郑家,好像很随意似地说:“芬姐,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郑长官已经年过半百了。”
一句话提醒了柯淑芬,她忙说:“沈老弟,真有你的,还是你最关心郑长官,他的生日我都忘了,亏得你记起来。”
沈醉道:“芬姐,郑长官对我恩重如山,我正愁没有机会表达我的心情,现在郑长官50大寿,我一定要庆贺庆贺!”
柯淑芬说:“别看耀全官当得不小,其实每月的进账少得可怜,他又那么廉洁,不像人家毛人凤会捞钱。”
“是啊!都怪郑长官太正直了,这个社会正直的人吃亏,像毛人凤那样又当官又赚钱的官太多了,郑长官应该向他们学习。”
“唉!耀全就是吃这个亏,沈老弟,你想想现在当官的哪个不想钱,你不贪污就没有钱送礼,没钱送礼怎么能当官?这些都是有联系的。”
“所以党国有了郑长官才弥足珍贵啊!”
“珍贵个屁!耀全再不想想办法,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沈醉看到火候到了,道:“芬姐,郑长官平时非常照顾我们,这次他50大寿,大家知道了一定要给他送些礼物,表达一下心意。”
柯淑芬立即支起了耳朵问:“沈老弟,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你说外面都知道了吗?”
沈醉说:“这还用说,大家都吵着送礼,叶翔之跟潘其武为这件事还吵起来了!”
柯淑芬问:“为什么?”
沈醉回答:“叶翔之说他跟郑长官时间早,要送300块大洋,潘其武不服气说郑长官对他有恩,硬要高过叶翔之,送400块大洋。”
“后来呢?”
沈醉说:“后来谁也比不过谁,决定两个人合伙做一个金寿桃给郑局长。”
柯淑芬激动得脸都红了,连连搓着手说:“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沈醉说:“我家里比较紧张,到时候就送500大洋吧。”
柯淑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眼里,沈醉一直是一个吝啬的人,谁知这次竟然如此破费,激动得她连忙给沈醉倒了一杯水。
沈醉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说:“郑长官的生日一定要办得隆重、热烈,有很多人都想通过这次祝寿,来表达他们的崇敬之情。芬姐,人生能有几个50岁啊,你一定要说服郑长官这次再也不能避寿啊,躲寿的。”
“是啊!沈老弟,你也帮我劝劝耀全,让他换换脑筋。”柯淑芬说。
沈醉回到保密局,立即向大小特务布置了任务,一定要为郑长官做一个盛大的生日,每人要交大洋两块。当时每个小特务的工资才四块,一下子交这么多钱给郑介民祝寿,纷纷在内心把郑介民骂了个狗血喷头。
在郑家,郑介民跟柯淑芬干了一大架。柯淑芬把沈醉的来意跟郑介民一说,郑介民立即摇头说:“沈醉这家伙坏透了,他不会干什么好事。现在是党国困难时期,委员长一再强调要反腐败,沈醉这不是画圈引我们往里跳吗?”
柯淑芬一看郑介民不同意办寿,马上把眼一瞪说:“你不要把人考虑得太坏了。这些年我们总是给人家送礼,也该往回收了,不然你几个孩子都去喝西北风。”
“不准办就是不准办。”郑介民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是沈醉、毛人凤的圈套,这次非常坚决。
柯淑芬看此路不通,马上倒在床上哭天喊地,郑介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从南京跑到上海躲寿去了。
郑介民一走,柯淑芬立即大操大办起来,到了8月14日这一天,郑家人声鼎沸,送来的寿礼把几张桌子都堆满了,柯淑芬眼看那金灿灿的寿桃、沉甸甸的银元,禁不住一阵阵犯喜。
这时,沈醉来了,先把500块大洋交到柯淑芬手里,接着拿起相机拍了起来,柯淑芬一愣说:“沈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唉,芬姐,今天是多么重大的日子,拍了照片,可以做永久的纪念,再说郑长官因工作忙不能过生日,以后看到这些照片是会很高兴的。”
“也是!也是!”柯淑芬没有多想又去收钱去了。
当天晚上,沈醉、潘其武把郑介民的材料装了两个文件袋,并特地附上照片,由向影心连夜送到俞济时那里。俞济时以最快的速度禀报蒋介石。
几天之后,郑介民回到南京,立即受到蒋介石召见。
蒋介石问道:“耀全,你的50岁大寿办得很热闹啊!”
郑介民一下子脸红到脖子,他讷讷地说:“都是内子她……”
“混蛋,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了,还谈让你管住十几万人马。你先回去听候处理吧,快滚!”蒋介石怒气冲冲地说。
1947年冬,蒋介石在南京总统府召见了毛人凤。
毛人凤进屋后,蒋介石热情地邀他坐下,毛人凤点头称是,却不敢就座。直到蒋介石坐定后,毛人凤才在靠近蒋介石旁边的沙发上坐好,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手里拿着笔,显示出多年做秘书工作所养成的习惯。
“人凤,不要拘束,你看这是我们家乡宁波的小点心,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以前雨农是非常爱吃的。”蒋介石指着放在茶几上的四盘小点心说。
毛人凤却不敢动,在蒋介石亲切目光的逼迫下,毛人凤取了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蒋介石缓缓地说:“你们也是我的好学生,目前战事进行得不顺利,内部又有李宗仁、白崇禧捣乱,党国正值生死存亡之秋啊!”说着,蒋介石从沙发上站起来道:“只有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国家民族才有希望,否则只有灭亡一途。”
毛人凤连忙点头称是。
“郑介民贪财好利,我已经决定将他撤职。”蒋介石厉声说。
毛人凤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郑介民去职如果说在意料之中,那谁可继承这个职位呢?
“人凤老弟,你觉得谁可担任这一职务?”
毛人凤思考片刻,觉得毛遂自荐肯定不妥,“唐纵可以。”
蒋介石摇摇头说:“唐纵是个人才,也不很贪财,但是他的警察总署工作离不开。”
“周伟龙资格老,又是校长的学生。”
蒋介石连说:“不可、不可,保密局干的是秘密工作,必须要找一个完全值得信赖的人。周伟龙是唐生智的部下,唐生智是反对我的。我看你毛人凤可以。”蒋介石终于点将了。
“我?”毛人凤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蒋介石肯定地说:“是的,你是雨农培养的人,我是十分信任的,同时你也很有才华,我很满意。”
毛人凤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说:“谢谢领袖栽培,人凤一定肝脑涂地,为党国效力。”
从蒋介石那里出来,已是深夜,看着繁星点点,毛人凤倒没有了登上权力顶峰的使命感。喜悦的感觉迅速过去,对着这未知的世界,毛人凤实在没什么把握。
1.蒋大公子上海打虎
1948年12月的一天,南京刮起了大风,到处都是落叶,把整个街道都盖住了,阴沉沉的天空下,一切都毫无生气,好像到了世界末日,南京这个国民党的首都,沉浸在一种恐怖之中。
此时,最擅长制造恐怖气氛的人,保密局局长毛人凤正呆坐窗前,一言不发。根据特务从前线发来的电报看,国民党在大陆是待不下去了。可现在豪门世家还在纸醉金迷,上海不断传来金融风潮的消息,蒋介石让他加紧调查是谁干的。其实这根本不用查,还不是蒋介石的那些“皇亲国戚”干的吗?但这能跟他说吗?说了又能起作用吗?毛人凤在心里冲自己连问了几个“吗”。
“叮叮叮”,电话响了起来。毛人凤抓起电话,里面传来蒋介石威严的声音:“是人凤吗?你尽快到我这里来一趟。”
毛人凤不敢怠慢,立即穿上衣服,乘车向总统府驶去。
蒋介石正在房间踱步。伴随战争的节节败退,毛人凤发现蒋介石在屋内散步的时间越来越多。四周非常安静,毛人凤悄然走上前,“委座,我来了。”毛人凤特有的低沉语调在房间内游荡。
“很好。最近上海的情况怎么样,市面平静没有,你查出是谁在后面操纵局势没有?要如实汇报。”
“委员长,据保密局报告,上海这次市面混乱的原因有很多种,一是战争形势不理想,一般市民的心理很不安定,二是确实有人囤积居奇,操纵物价,使物价一日几涨,老百姓难以承受。”
“都有哪些人在后面活动,破坏国家的经济局面?”
毛人凤看到蒋介石对自己的分析有点不耐烦,又不敢说出为非作歹者的名字,十分尴尬。
蒋介石又说:“人凤,我知道你有顾虑,不要紧,说出来。敢于和豪门世家斗是军统的好传统,你要学习戴笠,学他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
“学生一定向戴局长学习,只是这次军统对上海的调查还不充分,有消息说好像孔行长的大公子很活跃,还有……”毛人凤感觉如果不说出孔令杰的名字,蒋介石一定会觉得他在耍滑头,因为孔祥熙的大儿子,一直在上海做棉纱的生意,谁人都知。
蒋介石听了,沉默半天,突然说:“杜月笙最近在上海做什么,他的儿子听说很厉害,许多人家在他手里倾家荡产。”
毛人凤心里一惊,“难道老头子要对杜月笙下手?”他迟疑一会儿说:“杜月笙的儿子也在做投机生意,保密局有证据,可是杜月笙有没有参与现在还不知道。”
蒋介石沉痛地说:“孔祥熙是个败类,养的几个孩子都是混蛋,在上海带头搞投机。现在国家局势一天不如一天,他们要这些钱干什么,上海是国际大都市,经济一定要稳定下来,我准备派蒋经国到上海整顿经济秩序,你觉得如何?”
“有蒋经国先生去上海,经济形势一定会有好转。”毛人凤恭维一句。
“有的人同欢乐可以,不能共患难。杜月笙和孔祥熙我对他们可以说是非常信任,他们从我手里捞的钱应该不少。可是现在国家危机,竟然不顾中央的三令五申,带头搞投机,扰乱经济秩序,真是令人痛心。”蒋介石转过身对里面的一间房子喊了一声:“经国!”
蒋经国应声出来,好像没有看见毛人凤似的,叫了一声:“父亲。”
“你这次到上海打老虎,我让毛人凤先生帮助你,什么事情你可以和他商量。毛先生是我们的好同志,和戴笠一样是我的好学生,可惜戴笠死得太早。”蒋介石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
对于蒋经国,毛人凤是非常熟悉的,他早就告知保密局的特务们对这位太子,要像对蒋介石本人一样,千万不可怠慢。蒋经国对于毛人凤的谦恭有礼也是印象深刻。
蒋经国上前握住毛人凤的手说:“这次到上海,全指望毛先生的帮助了。”
毛人凤立即说: “我主要是后勤工作,大政方针还是要靠你。”
原来,蒋经国自从苏联回国后,蒋介石为让儿子能接他的班,做了精心安排,先是让他到江西赣州当专员,后又侍奉在自己身边。现在上海的经济形势面临崩溃边缘,蒋经国自告奋勇要采用苏联的办法,以恐怖措施来整顿经济。蒋介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让蒋经国到上海一试身手。
“你们两个先谈谈。”说完,蒋介石端起茶杯,蒋经国和毛人凤见状立即走了出来。
蒋介石的话在毛人凤的心里引起波澜,他想如果按照蒋介石的想法,现在上海的达官显贵都要杀完,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弄不好会丢乌纱帽的。毛人凤不像戴笠,戴笠天生是个混世魔王,而毛人凤则时刻不愿冒险,他想的是如何保护自己。现在在上海的风云人物孔祥熙、宋子文、吴鼎昌之流,对哪个毛人凤也得罪不起。想到这,他犹豫不决地问:“经国先生,现在上海的这种局面,你有何想法?”
“我正要问你,想听听你的意见。”
“唉!”毛人凤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是三分人祸,七分天命,前线形势不好,后方特权之人都想乘乱捞一把,好到国外做寓公。”
“国家都没有了,还要什么小家,有的人厚颜无耻,没有人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毛人凤吃了一惊问:“经国先生准备用铁血手段吗?”
“我在苏联的时候,曾研究过他们的战时经济政策。发现他们当时的形势和我们很相像,苏联人用革命恐怖手段,控制全国经济,最后稳定了局势。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用这种方法?古人言治乱世用重典,现在还不够乱吗?”蒋经国说得义愤填膺。
毛人凤有点恐慌,坚决反共的国民党总裁儿子竟然要用共产党的办法对付国民党,他觉得自己也许有些不合时宜了,另外他觉得自己正在往旋涡里跳。“太子”当然不害怕得罪人,可他这个保密局局长可是官不大,在上海就连杜月笙都很难对付,更别说旁人。怎么办呢?毛人凤盘算半天,觉得蒋介石的命令不可违抗,但老面子也要维护,还是先劝劝蒋经国,不要把事情弄绝了。
“经国先生的治理雄心,我非常佩服,只是经济问题不能靠单纯的行政手段来解决,况且在上海玩投机的都是党国要员,弄不好会惹火上身的。”
一丝不快袭上蒋经国的心头,他皱皱眉头说:“毛局长,正是考虑到问题的艰难,委员长才派我们协同工作,不能没开锣,就敲退堂鼓啊!”
毛人凤赶忙解释说:“我只是提醒你要注意事情的复杂,没有别的意思。”
“谢谢你的好意。”蒋经国面无表情地说。
2.暴力镇压初见成效
此时上海正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物价一天几涨,钞票被用来擦屁股,恶性通货膨胀把国统区的经济逼到了悬崖上,可是也给一些有背景的人以极好的机会来投机。孔祥熙的扬子公司和杜月笙的中和公司大做投机生意,在上海滩名震一时,赚得脑满肠肥。要说这生意做得一点也不费劲,首先利用权势控制一部分紧俏物资,然后囤积起来,等物价上涨再抛出去。可是整个国家的经济形势越搞越糟,在上海跳楼的、卖儿卖女的随处可见。
一天晚上,一辆汽车驶入保密局在上海的办事处。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个子不高,但非常壮实,另外一个显得很胖,显出一副老态。他们分别是蒋经国和毛人凤。二人的到来宣布上海“打老虎”正式开始。
几天之内,上海的警察局和保密局查封了几家公司,这虽然是一些小公司,但影响很大。上海的投机家都在相互打听是谁来了,这样厉害。由于蒋介石派蒋经国到上海十分秘密,连夫人也没有告诉,蒋经国又几次警告毛人凤不得走漏风声,所以上海人还蒙在鼓中。
好景不长,一些有特殊背景的大公司,眼看一些小投机家退出江湖,反而加快了投机的步骤,他们想无论谁来查,对他们都没有关系,因为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了。眼看上海的市面越来越萧条,蒋经国有点坐不住了,他不明白在苏联行之有效的政策在中国就没有了威力。同时风声传了出去,都知道这次是“大太子”坐镇,蒋经国感觉再神秘下去,没有用了,于是宣布在上海开记者招待会。
“蒋经国先生,你这次在上海‘打老虎’,是不是只打小的,不打大的?”一位记者尖锐地问。
“当然是大小一块打,只要违背国家法律,不论是谁,都逃不出法律的惩罚。”蒋经国回答得义正词严。
“听说这次‘打老虎’是保密局参加,警察局只是配合工作,是吗?”在上海人的眼里,保密局比警察局要厉害得多,所以人们都以保密局是否参加来判断政府的决心。
“无论哪个单位都有责任参加。”
“为什么你在这几天,只捉了几只‘小虎’,‘大虎’却没有触动,而且市面的动荡如故?”一个记者抓住不放。
“大虎在哪里,你给我一个情报,我一定去抓,而且要给奖励。”蒋经国豁出去要大干一场。
众人一听唧唧喳喳,都说这还用问吗,不是明摆着的事情。蒋经国问道:“哪位有确切的消息,请告诉我。”
没有一个人回答,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
当天晚上毛森来到毛人凤住处。
“五叔,杜月笙要见你。”毛森说。
毛人凤一听“杜月笙”这三个字,吓得连连摆手说:“我不见,我不见,现在什么时候,一定要避免接触。”
毛森说:“杜老板的意思是一定要见你一面,况且我们保密局在上海如果没有杜月笙的帮助,就像瞎子一样,无法展开工作,在私在公你还是见见的好。”
毛人凤训斥道:“你懂什么,如果让蒋经国知道了,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毛森说:“这太子当然重要,但杜月笙对我们和戴老板有恩啊!”
毛人凤警觉地问:“我说过不去,怎么老是劝我,是不是欠了杜先生的人情,没办法还了?”
毛森快要哭出声来:“五叔,你不去我可就没有命了,我加入青洪帮,现在是杜先生的徒弟,如果不答应他,我就犯了欺师灭祖罪,要被捅21刀。”
“你这个人就是没有政治头脑,是杜月笙重要还是委员长重要?没有委员长我们都去喝西北风。我就是不去,捅几千刀是你自己的事情。”毛人凤想了一下,又说:“我特地批你一个月假,上外面躲躲。”
正在这时,卫兵报告说蒋经国有请。
3.杜月笙爱子被抓捕
蒋经国在办公室看一份案卷,见毛人凤进来,立即站起来说:“毛局长,我正要找你商量一件事情。”
“不敢,不敢。”
“毛局长,你是党国的重臣,就不要太客气了。最近我收集许多关于杜月笙违法乱纪的事情,上海打‘老虎’,如果不打几只‘大老虎’是不行的,收不到好的效果。”
蒋经国又说:“杜月笙指使他的三儿子杜维屏,买空卖空,大搞投机,实在是上海的一大祸害。我准备从他这里下手,将其拘捕,你看怎么样?”
毛人凤心里一沉,忙说:“我觉得要慎重,杜月笙虽然不是党国重臣,可在上海却是一霸,有人说他是未经任命的上海市长,抓了他的儿子,恐怕会影响以后工作。”
“就是考虑他是有影响的人物,才抓他,我们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况且他杜月笙不过是一个流氓罢了,不能害怕他。全国的形势这样紧,不采取强硬手段,以后也没有机会了。”蒋经国像是下了决心。
毛人凤不敢表态,只是一声不吭,他知道现在如果赞成的话,以后就是他的责任。杜月笙再厉害对“太子”还是无能为力,吃亏的还是手下人。
看着毛人凤沉默不语,蒋经国只当他同意了,下令连夜抓杜维屏归案。
没想到这竟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杜月笙得知自己的孩子被抓,十分伤心。他想到自己为蒋介石干了一辈子,1927年要不是自己的帮助,蒋介石根本无法在上海立足。以前蒋介石没有发迹以前,要不是我杜月笙的资助,他只能流落街头。抗战时期,要不是我杜月笙出面掩护一批特务,上海滩根本就没有这批特务的立足之地。现在儿子干了几笔投机生意,就被抓,蒋介石太不讲交情了。杜月笙越想越气,把蒋经国和毛人凤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发誓要给蒋经国颜色看看。
杜月笙以上海总商会的名义,召开公开大会,邀请蒋经国参加。毛人凤劝蒋经国注意杜月笙的阴谋,可蒋经国毕竟年轻气盛,反而表示自己要乘这个机会宣传政府的号召。
杜月笙首先发言说:“我杜月笙是个坏事做尽的人,我丝毫不隐瞒。可是我儿子都是遵纪守法的人。现在两位认为杜维屏犯了法,犯法当然应该受国家法律制裁,如果能证实杜维屏犯法,就是枪毙他我也没有意见。可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现在有的人犯了法,蒋先生为什么不处置?”
蒋经国急忙站起来说:“杜先生,欢迎给我们收集证据,如果证据确凿,当然要一视同仁。”
杜月笙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现在闸北扬子公司的仓库堆满了物资,大家都知道扬子公司是孔祥熙开的,你查不查?”
在杜月笙的“将军”下,蒋经国说:“好,现在就去查。”
到地点一看,果然市场急缺的紧俏物资,这里应有尽有,蒋经国在心里说:“孔大少爷,我就不客气了。”下令查封仓库,等待下一步行动。
消息传出,舆论为之一振,投机行为大为减少,对小蒋的评价也节节上升。可是上海市长吴国桢却不以为然,他认为经济问题只能用经济手段来解决,用政治手段只能治理表面,不能持久。小蒋听了一阵冷笑,沾沾自喜之情溢于言表。
蒋经国还没有从胜利的喜悦中回味过来,南京就来了加急电报,要求蒋经国快快回去。蒋经国怀疑是宋美龄从中作梗,犹豫不决,不想离开“主战场”。他找来毛人凤,要他替自己去南京见蒋介石。
毛人凤知道此去定然没有好事,但“太子”的命令无法拒绝,只能硬起头皮去见蒋介石。
4.孔家抱怨迁怒人凤
一见面,夫人的冷言冷语就抛了过来:“毛局长此次去上海真是轰轰烈烈,很风光嘛。”
“夫人,毛人凤奉总裁和经国的命令行事,许多事情实在无法控制。”毛人凤表白说。
“你不用这样说,我知道都是经国干的,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劝劝他呢?”
毛人凤委屈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下来,一言不发。正在这时,蒋介石走进来说:“毛局长是一心为党国操心,不关他的事情,蒋经国查扬子公司,是我亲自批准的。”
宋美龄一跺脚说:“他蒋经国这样做,还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吗?他从来就不尊重我,这次明知扬子公司是大姐家开的,仍然不放过,分明是要给我们宋家难看。”
毛人凤说:“夫人误会了,蒋经国绝对不是对准扬子公司,只是杜月笙逼迫太厉害,蒋经国也是没有办法。”
蒋介石气急败坏地说:“孔祥熙跟我发的财还少吗?宋子文跟我发的财还少吗?现在都上哪里去了?患难朋友才是真朋友,他们看局势不利,就知道捞钱,经国是对的。”
宋美龄可不怕蒋介石:“江山不保只能是你无能,怎么能怨恨我们宋家,我不管这些,如果你不让经国住手,我不饶过你。”说罢一扭腰走了。
毛人凤看到在家事面前,蒋介石也只有干着急的份。蒋介石围绕毛人凤转了几圈,最后说:“你去找杜月笙,要他不要逼得太紧。”
毛人凤听到这话,当天要了一架飞机,匆忙飞往上海,直奔杜月笙的豪宅。
杜月笙好像知道毛人凤要来似的,躺在烟榻上不下来,毛人凤不得不和他同坐烟榻。杜月笙拍拍毛人凤的肩膀说:“我戴笠老弟死得早,要不也不至于到这步。”说罢眼泪立即下来,慌得毛人凤急忙掏出手绢给杜月笙。
杜月笙又说:“现在的人心都坏透了,我以前对某某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可是他一得势,连上我这坐坐都不愿意了。”
毛人凤一听就知道杜月笙在骂他,忙说:“杜先生,你不要见怪,我们是一家人,总是变不了的。不过这次确实是蒋经国太猛了,不过你是明白人,现在的局势是大厦将倾,由不得人啊!”
杜月笙没好气地说:“我知道自己是老朽了,不中用了,委员长也把我忘了。”
毛人凤连忙说:“这次我就是奉委员长之命来的。”
杜月笙眼睛一亮说:“委员长说什么?”
于是,毛人凤把委员长的意思传达了一遍。杜月笙听了不置可否地说:“我杜月笙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没有那么傻。现在东北、西北、华北都让共产党占了,委员长用不着我,我也用不着委员长了。这次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硬到底,看看是孔祥熙的儿子厉害,还是我杜月笙的儿子厉害。”
毛人凤眼看说不通,立即回去复命。
在上海,杜月笙操纵的几家报纸,每天都在报道扬子公司的消息,要求逮捕孔令侃,这给蒋经国以极大的压力。
同时,上海的经济形势果然如吴国桢所言,刚刚平静下去,瞬间又被更大的动荡压倒。蒋经国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上海的动向,蒋介石观察得很清醒,他急欲保住儿子的政治前途,想让他尽快离开。碰巧这时孔令侃给蒋介石下了最后通牒。
开始,孔家认为找宋美龄通融一下,躲过这个风头,就会没事。谁知蒋介石还是更疼儿子,没有买这个账,孔祥熙急了,又不好直接去找蒋介石,于是决定以攻为守。
孔令侃给他的小姨打了一个措辞严厉的电话,声称如果蒋经国不放过他一把,他就要公布蒋介石夫妻在美国的财产。蒋介石害怕舆论对自己不利,只好就坡下驴,让蒋经国回南京。
蒋经国上海“打老虎”,是自回国以来第一次处于政治风潮的中心,结果失败而逃。这在自尊心极强的蒋经国看来,是自己的一次大失败,事后他总结教训,越来越觉得中了毛人凤的圈套,他觉得毛人凤是站在夫人一边,但在羽翼未丰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把自己的不快藏在心里。
对于毛人凤而言,蒋经国的怀疑真是太冤枉他了。伴君如伴虎,在毛人凤看来,无论是夫人、“太子”、委员长都可以要他的命,他都想把关系处理得八面玲珑,结果却一个也没有讨到好,这真是他始料不及的。
1.侦破北平地下电台
毛人凤当上保密局局长不久,保密局利用北平中共地下叛徒提供的消息得知中共在北平有一个规模巨大的情报组织。毛人凤因为跟郑介民搞内耗,所以没有倾尽全力予以侦破。现在郑、毛斗争结束,毛人凤感觉到应尽快破获几个大案以树立自己的威信。
毛人凤腾出手来,准备大干一场。被他称为“超级专家”的叶翔之接到命令却不肯走。毛人凤好生奇怪地问:“叶翔之,你还要什么?”
叶翔之道:“局座,此次去北平,虽然有线索,但必须有北平站的同志配合才行,你得给我写个字据,我害怕这些地方大员不好伺候。”
毛人凤说:“你要人,要钱,要武器都可以,不用再写字据了。”
叶翔之决定从保密局电讯处调赵容德前往北平。毛人凤点头同意。
“容德同志,”毛人凤又恢复了其笑面虎的特有动作,边拍肩膀边说,“你对此次去北平执行任务有信心吗?”
“有毛局长和叶处长的卓越领导,我们一定能挖出北平的所有中共电台。”赵容德蛮有把握地说。
“好!”毛人凤交口称赞,“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最欣赏年轻人的朝气,我现在晋升你为少校,你不要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
叶翔之用脚踹了一下赵容德说: “还不感谢局座对你的信任。”
毛人凤微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说说你对北平工作的计划方案吧。”
赵容德清清嗓子说:“那个中共叛徒只提供了电台数量,关于电台存在的范围、功率一概不知。因此我准备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公开电台的波长、呼号、发讯时间作系统登记,一旦侦测电台发现没有登记的呼号、波长、时间就进行方位侦测,这样由远而近、由大范围到小区域进行地毯式搜寻。”
毛人凤点点头说:“年轻人,好好干,以后升官发财的机会很多,这次如果能成功,回来我还给你晋级。”
赵容德满怀升官发财的希望,伴随着飞机的巨大轰鸣和叶翔之一块来到北平。
叶翔之顾不得休息,当天晚上就开始布置这项工作。也该赵容德这小子走运,当天晚上就发现了一处神秘的电波。赵容德强压狂喜坐在吉普车里,头戴监听耳机,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的仪器。吉普车在北平的一个个街道上来回穿梭。突然一台美国制造的仪器四个红灯都亮了,赵容德抑制不住兴奋对李连夫说:“就在这个街区。”
“就是这一家!”赵容德最后确定目标。
这是一幢豪华住宅,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堂皇富丽。
李连夫对打手们说:“赶快进去,堵住所有出口,不要让一个溜了。”
“慢,”赵容德急忙阻止,“大家不要急。我在南京时,经常遇到一些大佬,贸然闯进去,又没有真凭实据,会吃亏的。”
李连夫说:“如果前怕狼,后怕虎,明天这帮家伙溜了怎么办?”
赵容德冷冷一笑说:“如何能等到明天,北平的警察还不至于这样笨吧。你赶忙派个人去找这个街区的户籍,弄清楚这栋住宅的归属,我们再采取行动。”
李连夫不得不在内心佩服赵容德的老练,当即派两个特务去查,一会儿工夫过来说:“这栋住宅的主人是北平民政局科长袁永熙,他是陈布雷的女婿,老婆叫陈琏。”
赵容德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听清楚了吧,陈布雷是当今委员长的红人,弄得不好,几个李连夫的脑袋也没有了。”
“依你看应该怎么办?”李连夫怏怏地问。
“赶快通知叶处长,请他拿出处置办法,我们在这栋住宅旁边监视。”赵容德以一种不容迟疑的语气命令道。
叶翔之不敢做主,立即拨通了保密局特别专线,叫醒了正睡觉的毛人凤。毛人凤指示说:“转告各位工作的同志,切勿打草惊蛇,但要密切注视。我准备面见委员长。”
叶翔之立即传达旨意,并附加一句说:“各位兄弟,如果真能抓到真凭实据,我们就立了大功。我保证各位一定能加官晋爵。”
于是这帮豺狼,连续三天夜间监视袁宅,直至确定无疑。这时毛人凤的指令也到了,蒋介石要求不论何人,只要跟共产党合作,绝对不放过。
第四天夜晚,叶翔之在外围亲自指挥,赵容德的测监仪在袁永熙的住宅外面再次打开。黄天迈的亲信李连夫率领众特务对袁宅进行全面包围,只等这部电台的电波一出现,他们就冲进去,将电台与人全部抓住,并当场拍照,以免陈布雷在蒋介石面前有周旋的余地。
接近凌晨1点钟的时候,袁宅的电波讯号出现在赵容德的测试仪上。他立即请示叶翔之:“处座,你看是否行动?”
随着叶翔之一声令下,众特务扑向目标。
中共地下党员李政宣夫妇正在埋头发报之际,李连夫率领特务破门而入,狡猾的李连夫以极快的速度将电台、电稿、密码本以及各种宣传品抓到手中。通过对这些文件的密查,叶翔之断定这只是北平中共地下电台的一个地点,其负责人是国民党保定绥靖公署第一处处长谢士炎及该署计划委员会委员余心清。
接到叶翔之的电话汇报,毛人凤不禁哼起了黄色小调,并让叶翔之迅速回来述职,自己则连夜赶到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穿着睡衣接见了他,这对于下属而言是一个值得珍视的荣耀。
“委座,今晚叶翔之率领的保密局行动组已擒获了北平地下电台,正加紧审问。初步认定袁永熙和陈琏是中共地下党员,陈琏是侍从室二处陈布雷处长的女儿。”毛人凤加重了语气。
“有证据吗?”
“证据确凿,翔之当场擒获,袁永熙在场。”毛人凤回答。
蒋介石踱着步,随着战场形势的日渐不利,他踱步的习惯似乎在时间上越来越长了:“无论查到谁,只要他敢通共,无论他职务多高,也无论他过去对党国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都要格杀勿论。曾国藩说过‘治乱世,要用重典’,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人。”
“是,坚决执行委座的命令!”毛人凤一挺胸大声叫道。
陈布雷自从北伐末期就开始跟从蒋介石,号称“文胆”。蒋介石的许多文告都是陈布雷起草,陈也非常见宠于蒋。当蒋得知陈的女儿竟然是共产党时,气愤得两天没有吃饭。
“这就是共产党可怕的地方,共产主义的毒素一旦进入青年的头脑,再想根除就难了。我们的失误很多,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抓住青年,共产党的工作竟然做到我们核心的官员家里,你的任务之重大可想而知。”蒋介石道。
蒋介石又说:“最近我们在战场上不顺利,一些反对派乘机蠢蠢欲动。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保密局今后的任务一是要清除隐藏在我们阵营内部的共党分子;二是要消灭我们内部的敌对派别。”
“请委座放心,目前一些可疑的人,保密局都派了人进行监视,凡是反对委座的人,全在我们的控制之内。”毛人凤保证。
“这次查获北平电台,可以看出我们的中高级干部是共产党的主要工作目标,你们要放长线,争取多钓几条大鱼。”
“坚决执行委座的命令!”
“对于破获北平地下中共电台人员,应该给予嘉奖。”
“是!”毛人凤已经记不清是第几个“是”了。
北平侦破中共地下电台后,叶翔之立即抓获了谢士炎和余心清,他寄予很大希望,想从他们嘴里掏出东西,可是不久他就彻底绝望了,只好将谢、余押到南京。
叶翔之、赵容德被蒋介石授予四等功勋章。毛人凤在蒋介石面前逐渐有了和戴笠相等的地位。
2.替胡宗南掩饰失误
正当毛人凤破获北平中共电台之际,胡宗南对革命圣地延安发动了猖狂进攻。1947年4月,人民解放军主动撤离延安,胡宗南得到的只是一个空城,却把这吹嘘为重大胜利,并在南京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而知道内情的人却相互通告,耻笑国民党的自欺欺人。
此刻的毛人凤心满意足。这些天来,叶翔之“捷报”频传,从北平地下电台被破获开始,中共在西安、上海、重庆、昆明的电台都有一定损失,他已经是第三次得到蒋介石的嘉奖了,这使他有些得意,自己的保密局局长的位置看来是固若金汤了。
“齐五兄,在思考什么军国大事啊?”
毛人凤抬头一看,唐纵一掀门帘走了进来。毛人凤和唐纵既是一对冤家,又是一对挚友。在争权夺利上,他俩经常上演狗咬狗的把戏,但是在反共反人民上却又团结得好像一个人。唐纵刚任警察署长时,昆明发生了“李闻血案”,这暴露了蒋介石反共反人民的真实面目,让蒋介石丢了面子,因而下令唐纵彻底调查“李闻血案”。可是唐纵刚当警察署长,还是光杆司令一个,没办法,只好去找毛人凤。没想到毛人凤十分慷慨地说:“乃建兄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西南站的大小特务,想用谁都可以。”在毛人凤的帮助下,唐纵迅速破案,查出真凶是昆明警备司令霍揆彰。
唐纵迅速破案,深得蒋介石赏识,他对毛人凤日渐感激涕零起来,两人的关系从对抗走向缓和,现在简直可以说是比较亲密了。
唐纵说:“你的学生叶霞娣和胡宗南要结婚了。昨天宗南老弟给我打电话,说是攻下延安,他要跟心爱的叶霞娣女士结婚,同时也是为满足故友戴雨农的心愿。”
毛人凤立即同意。1947年3月28日,唐纵、毛人凤同机飞往延安。
延安被胡宗南打扮起来了,到处插满青天白日旗。唐纵和毛人凤一下飞机,就见胡宗南身穿陆军上将军服,胸佩“河图大勋章”,派头十足地站在飞机舷窗旁边,迎接自己的到来。
这时,一个英俊潇洒、颇有儒雅文人气质的人走过来低声对胡宗南说:“胡将军,饭局已经准备好,请客人入席吧。”
胡宗南忙拉住那人对唐纵和毛人凤说:“我忘记跟两位介绍了,这是我的机要秘书熊向晖,非常能干,乃熊希龄之子。”唐纵一听是熊希龄之子,一时兴趣大增,他握住熊向晖的手说:“这样说来我们还是老乡呢!熊希龄先生是我们湖南人的骄傲,他当过内阁总理,兴实业、办教育,在民初可是风云一时的人物啊!”
熊向晖说:“家父为救国救民做了一些事情,但民初政局混乱,军阀当道,实在是有所为而不能为啊!”
一时没说话的毛人凤盯着熊向晖说:“近世湖南人才辈出,自曾国藩以下,人才不可胜数,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熊向晖爽朗地笑着说:“毛先生过奖了。浙江省历来人文荟萃,科甲富于全国。近代也是开风气之先,像胡将军和毛局长都是浙江人中的佼佼者,也是党国重臣。”
熊向晖落落大方,给唐纵和毛人凤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其实这两位特务头子都走了眼。熊向晖是我党长期隐蔽在敌人核心的秘密英雄,直接受周恩来指挥,在血雨腥风的时代,为党的事业、为中国革命做出了重大贡献。
1938年,周恩来根据胡宗南爱附庸风雅的个性,特地派清末民初著名社会活动家熊希龄的儿子熊向晖潜入胡宗南部。当时由于胡宗南在抗日之初较为积极的抗战态度,中国共产党对其采取了温和的态度。1941年“皖南事变”爆发,胡宗南开始追随蒋介石,对中共采取封锁、“围剿”等反动政策。为掌握胡宗南的军事调动及部署情况,周恩来决定启动熊向晖这条线,派王石坚到西安,跟熊向晖建立联系。而这时熊向晖也已巧妙地赢得胡宗南的信任,于是胡部的军事情报源源不断地被送往延安,使胡宗南的一举一动都在中共掌握之中。
1943年春夏之际,蒋介石再次掀起反共高潮,命令胡宗南对延安进行闪电战,准备一举消灭陕甘宁边区政府。6月18日,胡宗南在洛川召开军事会议,确定发动闪击战的日期为7月9日。情况万分紧急,熊向晖迅速告诉王石坚,王即刻用电台告知延安。延安得知情报后,十分着急。这一天正好是周恩来、林彪等100多名中共干部从重庆返回延安的日子,大家决定跟胡宗南唱一唱空城计。7月4日,朱德给胡宗南发了一份电报,警告胡宗南不要轻开战衅,挑起内战。胡宗南以为陕北已经察觉他的动向,偷袭已毫无意义,于是把情况告诉蒋介石,取消了原定计划。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打内战的政策早已确定,只是完成军事部署,要等待一段时间,所以大放和平烟幕,实际上则密令胡宗南对威胁最大的中原解放区发动进攻,试图将我中原解放军围而歼之。熊向晖及时将情报告诉中央,周恩来又及时让李先念部署突围,蒋介石的计划再成泡影。
1947年初,胡宗南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定于3月10日进攻延安。3月3日,熊向晖随胡宗南乘飞机回西安,当晚即将情报通知给王石坚,中央知道胡宗南进攻部署后,紧急做了安排。3月10日,胡宗南挺兵延安,发现延安竟然是一座空城,跑到毛泽东住的窑洞里,见桌子上压着纸条,拿起来一看,上面写道:“胡宗南到延安,势成骑虎,进又不能进,退又退不得,奈何、奈何!”胡宗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隐约觉得自己内部出现问题,所以让两位特工专家前来分析局势。
正当毛人凤和唐纵在陕西寻欢作乐的时候,北平地下电台案进一步扩大开来。
当时被捕的中共发报员李政宣,经不住敌人的严刑拷打,成了变节分子。这家伙长期从事电讯工作,练就了一副好记性,他把经他手拍发的电文和提供情报人的姓名通通供了出来,特务们按图索骥,一月之中抓获的共产党人竟然达到100多人。
从审讯结果和缴获的文件看,叶翔之觉得胡宗南的司令部也有共谍活动,但他一时弄不清共谍身份,这时他跟南京联系,才知毛人凤已飞延安。
当叶翔之飞到西安时,毛人凤一行也从延安返回西安。叶翔之连夜侦查,最终确定胡宗南的机要秘书熊向晖是共产党。
“局座,这可是一个大案,如果报告委员长,我们又要得奖了。”叶翔之说。
毛人凤心情极其烦躁,共产党能够深入到国民党最核心的地方,而国民党的特务历次渗透、潜伏都遭到失败。想到这,毛人凤不禁十分憎恨,恨自己的无能和愚蠢。
“局座,还是报告委员长吧。”叶翔之急欲请功。
白天还在和熊向晖喝酒,竟然不知他就是共产党,而且是个大共产党,他真想立即抓住他。但熊向晖毕竟是在胡宗手下当差,又深为胡所信任,毛人凤踌躇再三,觉得还是先跟胡宗南商量一下。
听了这个消息,胡宗南先是不相信,后是震惊,立即派人去抓熊向晖,谁知共产党人比他快得多,熊向晖下落不明。
胡宗南又羞又气,请求毛人凤千万不要把这事捅给蒋介石,如果蒋介石知道胡宗南眼皮底下有个共产党,十多年没有发觉,国民党的所有重大军事部署尽在共产党掌握之中,肯定有胡宗南好瞧的。
“人凤兄,希望你高抬贵手,这件事情我们内部解决,以后保密局在西北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说。”胡宗南低声下气地请求。
毛人凤思考一会儿说:“胡长官,你和戴笠亲如兄弟,看在戴笠的份上,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委员长的,这个你放心。”
3.残酷杀害杨家满门
1949年1月,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结束,蒋介石为逃避责任,宣布引退。接替他的是他的老政敌李宗仁。李宗仁一向与蒋不和,且同为军人,他非常器重杨虎城。在当上代总统后,他即下令释放张学良、杨虎城。
1月25日,重庆各报登出了这一消息,广大群众无不拍手称快。为了封锁消息,看守杨虎城的龚国彦自作主张,把当天的报纸扣着不让杨看。杨天天看报,当天报纸未到,很疑心。自蒋隐退后,他一直盼望着报上能有和自己有关的一点消息,可离开这魔窟。然而,现实再次碾碎了他的希望。蒋介石虽隐退,却实权在握,李宗仁只不过是傀儡而已,放杨之说,不仅“令不出都门”,反而成为杨虎城的催命符。
解铃还须系铃人,使杨虎城身陷囹圄的是毛人凤,放他也必经毛人凤之手。可毛人凤根本无心放他,因为毛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蒋介石,而蒋介石对于杨虎城的仇恨他是知道的。老蒋曾不止一次地在毛人凤面前说:“杨虎城最为可恶,要不是他勾结共党,蓄意谋害领袖,共产党绝无可能有今天的发展。国家就是败在像杨虎城这样的人手中的。”李宗仁下令释放杨虎城时,毛人凤已率领保密局的特务由南京撤退到上海办公,根本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李宗仁无奈之下找到徐志道的“徐记保密局”,可它根本无权办理。李宗仁一为面子,一为义气,下定决心要救出杨虎城。他更接连致电重庆市市长杨森,要他立即执行命令释放杨虎城。
杨森当年是唯蒋氏之命是从的人,当然不会听李宗仁的话,他对李宗仁的命令虚与委蛇,谎称毛人凤不在重庆,不知杨关在什么地方。于是重庆新闻出现了一幕喜剧:各大报纸出现的寻人启事说寻找毛人凤,这些报纸均刊出大字标题新闻:“毛人凤在哪里?”内容大致是说,“据杨市长说,因为找不到毛人凤,也不知道杨虎城在什么地方,无法执行代总统命令,希知情人士提供毛人凤先生线索”等。其实,杨森不仅知道杨将军被囚处,并且也知道毛人凤在哪里。杨森一面对李的命令推诿拖延,同时又怕日久生变,找到当时保密局重庆公产管理组组长周养浩商量把杨虎城迁走。
一听李宗仁要真的释放杨虎城,周养浩不敢怠慢,立即赶到上海面见毛人凤。一听周的述说,毛人凤就火冒三丈:“释放杨虎城,他李宗仁以为他是老几呀?到处指手画脚。不理他。”
“局长,这恐怕不妥吧,李宗仁既然动了这个心,不理他,他会到处想办法的,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周养浩小心翼翼地请示。
“这样吧,你先回去稳住局面,我直接请示委座。”毛人凤只得这样说道,然后他急忙面见蒋介石。蒋听完毛的汇报,雷霆大发:“李宗仁竟要释放张、杨。如果张、杨当年听我的话,不闹西安事变,那我早就把共产党消灭了,不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把他们放出去,杨就会去投靠共产党,于我们不利。不过老把他放在重庆目标太大,马上将他秘密移往贵州。”
毛人凤挨了一顿骂,更恨杨虎城,告退后,立即下令重庆行营二处处长徐远举将杨押送起解。
执行任务的依然是龚国彦。一听要将自己押往贵州,杨虎城忍无可忍,大怒:“代总统有命令放我,为什么你们还要将我继续囚禁?你们不懂国法也该懂执行命令吧。我不走,要死就死在这里。”龚不敢硬来,只得再次请示毛人凤。毛人凤一听杨虎城不肯走,先是大怒,说:“他要死,就成全他,有什么难?”虽这样说,毛人凤并不敢乱来,他毕竟是以谋略著称的。他找来周养浩,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周养浩虽也是时时欲置杨于死地之人,但他早奉毛之意,刻意与杨友善,陪杨下棋、聊天,颇得杨好感。这次他亲自出马,一见杨就说:“将军,对不住您了;这次真不能放您。因为总裁认为,如果现在由李放你,您会更加恨他,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您暂移贵阳,再去台湾,与副座(指张学良)一起释放,事情就圆满了。”杨不认为其言能相信的有多少,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得怀抱一线希望,将信将疑去了贵阳。
那毛人凤在8月25日得到蒋介石的“点拨”后,立即行动起来。马上通知周养浩、徐远举以及白公馆看守所长陆景清、看守长杨时和西南公署二处行动组长熊祥等开会。
人员到齐,毛人凤威严地扫了他们一眼。“毛局长,今天有什么要事?”徐远举首先开口。
“来商议杨虎城的事。”毛人凤挤出一句。
熊祥不知深浅地说:“李代总统不是有命令了吗?”话一出口,毛人凤的一巴掌就扇上来了。
“放屁,李宗仁他顶个 。”毛人凤一声吼,吓得所有的人都不敢吱声。
毛人凤以前一向以“和善”著称,可自从他当上保密局局长,和善、忍让、谦虚等“美德”伪装都彻底揭去了。以前因他老是在笑眯眯的外表下,使阴险招术,被称作“笑面虎”。可一当上保密局局长,他认为自己的地位够高了,无须再忍,也无须再等,唯一需要的只是一个“狠”字。
熊祥挨了打,其他人都不敢吱声。只听毛人凤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们,委座已经说了,造成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就是由于我们过去心太善了,手太软了,杀人杀得太少了。如果把反对我们领袖的人统统杀掉,决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人杀少了,就是我们这群特殊职业的人失职了。今天居然还有人放屁,要按李宗仁那老不死的话去做。好啊,你回去就把杨虎城放了,你看,三天之后,他必定带着部队把你们都干掉。”
眼见毛人凤发这么大的火,在会的人都不敢有一点动静。毛人凤也确实是心中有气,一想起自己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眼见着就会因共产党的得势而失去一切,他不禁从骨子里恨共产党及所有跟共产党有关的人,杨虎城这个“贼子”他怎能放过?
骂过一阵,心里的气也出了一些,他的口气缓和了一些:“同志们呀,我们不对敌人狠,敌人就会对我们狠,你们知道吗?”
听到这里,周养浩马上站起来:“局长,杨虎城肯定要干掉,你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可以行动。”
徐远举更是说:“我一枪就可以把他崩了。”
毛人凤摇摇头,心想:“这帮人怎么就如此愚不可及。”他只得说:“虽然杨虎城很可恶,但他的名气却很大,一帮被他蒙骗的人一旦知道他被杀了,肯定要闹起来,那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够艰难了,不能再添乱子了。”
于是,毛人凤将自己的计划讲出来,众特务都感到这是唯一稳妥的办法,甚至还有人暗暗佩服:“局长,到底是局长,就是高明。”
毛人凤讲完计划,大家以为没事,正准备离去,毛人凤却说:“大家稍等,因这次行动事关重大,要绝对保守秘密,最好不要用枪,以免有声音,事成之后,论功行赏。
可毛人凤的话还没有说完,为确保秘密,大家要宣誓,特务们面面相觑,看着毛人凤,感觉不是开玩笑,于是一个个举起手,随毛人凤宣誓:“我宣誓,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保守秘密,如违犯,愿受严厉处分。”
“好了,现在你们好好去干,等着领赏吧。”毛人凤说。
一场计划周密、灭绝人性的谋杀开始启动,当事人杨虎城却一无所知。可等待他的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9月6日,杨虎城一家和秘书宋绮云一家被送到歌乐山戴公馆。特务们手持尖刀,杀害了包括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在内的七口人。
参与的特务们并没有保守住这个杀戮的秘密,人们对毛人凤和保密局更加痛恨了。可毛人凤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已经杀红了眼,正策划一场更大的杀人游戏。
4.血染红岩国人哀戚
11月,在毛人凤的陪同下,蒋介石乘飞机到重庆,保密局西南地区区长徐远举,为迎接蒋介石,动员了在重庆的大部分特务、国民党党政机关的职员以及一些地痞流氓到机场迎接。此时的蒋介石心还没有安下来,一路上他一直怕他的行动被解放军发觉,在空中被拦击或遭炮击。专机降落后,机舱门刚一打开,舷梯还没有推到门口,蒋介石已经站在那里向西边张望了。一看保密局早以布置好保卫,才放下心来,恢复往日的从容,走下了飞机。
一下飞机,蒋介石顾不上休息,马上召集在重庆的主要特务头子开会。徐远举、周养浩、郭旭、毛人凤等参加了会议,会议厅里一片寂静,谁都知道局势紧张,蒋介石心情不好。可出乎意料的是,首先听到的竟是老蒋的表扬,蒋介石说:“保密局在上海撤退前的工作做得好,抓了有嫌疑的人犯3000多人,撤离时,杀了1300多人。”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蒋又问:“听说这次对杨虎城的工作干得不错,具体执行人员有哪几个。”
杨进兴等站了起来。
“好,就应该这样,”蒋介石一边表扬,一边发狠:“过去由于我们杀人太少,对一些反对我们的人没有杀掉,以致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害怕我们。今后只有多杀掉一些,才能挽回这种不利于我们的局面。”
这时候毛人凤站起来,“委座,重庆的工作怎样安排?”
“那还用问吗?在重庆也应该同在上海一样,凡是有嫌疑的人立即予以逮捕,凡是应枪毙的立即枪毙,绝不姑息。”
毛人凤又问:“关在白公馆与渣滓洞的人犯怎么办?”
“这岂不是废话。我们过去那样有势力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肯投降,今天我们到处打败仗,他们还会转变过来吗?当然是全都杀掉。”蒋介石恶狠狠地说。
布置完任务后,蒋介石就马上走了。
蒋一走,毛人凤把人员再次召集起来。“委员长已布置下任务,希望同志们一定好好完成。不要偷工减料,更不要贪生怕死,卖国投降。”毛人凤一等人员坐定就开始说。
很快,关于白公馆、渣滓洞的大屠杀就布置完毕,众特务领命而下。
白公馆看守所、渣滓洞看守所和杨家山、黄家院子、红炉场秘密囚室组成了庞大的军统集中营、中美合作所建立后,这里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禁区,出入要“特别通行证”,内部使用“代金券”,在区域内的人员一律佩戴特制的蓝底红字钢质圆形证章。歌乐山下的4平方公里的范围,岗哨林立、电网密布,阴森恐怖、与世隔绝!原来的良田村舍变成了特务住房和训练场所;自然的幽谷山泉、小桥溪涧被插上了铁丝网和建起了岗楼。
在白公馆、渣滓洞中关押的有不少意志坚定的革命志士,也有大量“嫌疑犯”,甚至在无意中路过这些地方的人,也别想再出这魔窟。1941年,李仲达、石作圣、冯鸿栅、陈河镇四名国立六中学生由璧山来渝,打算从三峡上解放区,途中误入磁器口“特区”而被逮捕,在白公馆一关就是八年,受尽折磨,最后被害。
特务们把这充满血腥的地方视为宝地,视折磨这些反抗者为赏心悦目的游戏。可这些都压不住反抗的火种,现在,当这火种发展成吞噬这些反动派的熊熊烈火时,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毁灭而变得疯狂。这一心理过程在毛人凤身上最为显著。他亲眼看到三大战役以后,新生的人民政权日益强大,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挺进。与此相对,国民党内部却分崩离析,蒋介石集团日益陷入四面楚歌、众叛亲离的绝境。毛人凤深知“党国”气数将尽,可自己又不愿就这么退出中国历史大舞台,他心有不甘,他心有仇恨,这满腔的仇恨全都指向共产党。如果说以前,他折磨犯人,半是为了完成任务获取情报,半是为了游戏、快乐的话,现在他对这些人则充满刻骨仇恨,下定决心要报复,要让他们不得好死。在这种心情下,他签发了大屠杀的命令。
11月27日,渣滓洞。
一大早,大特务们首先派小特务们开车去重庆,买回十桶汽油。中午吃过饭,补好体力,又令人收拾出来一间大牢房,一切准备就绪。
晚上7点,“工作”开始。
李、徐、钟三人先把楼上、楼下的牢房巡视一遍,宣布所有犯人到收拾出的7号大牢房集中,听毛局长训话。
大家都不知情,拖着满是伤痕的疲惫身躯走入大牢房。待所有人都进去了,铁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按预定计划,关上大铁门后,钟铸人、李磊、徐贵林端着汤姆生机枪冲过来迅速散开,一人占着一个窗口,对着房内疯狂扫射:“哒哒哒……”
7号囚室的难友们在罪恶的弹雨中吼叫、怒骂,一批接一批地倒下了,他们你抱着我,我护着你地倒在血泊之中。
“共产党万岁!”“打倒国民党!”的口号声在弹雨中回旋,惊天动地!
这当中,有的共产党员为保护其他同志,主动用身子压住战火,希望自己多挨子弹,以掩护同志,使这些同志能活着出去。可反动特务根本不可能给他们以活的机会,他们动用了“绝招”。扫射完毕后,徐贵林又步入各监房进行清点,受伤未死的,当即补上一枪,清点完毕,他们把早上买来的汽油全部搬过来,刽子手们在监房和尸体上浇上汽油,划着火柴,顿时漫成一片火海。徐贵林隔着火墙一段距离,慢慢地往后退,脚步所到之处,一步一个血印。大火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至房子轰然倒塌.火势微弱、熄灭,剩下一堆瓦砾,冒着杂着肉糊味的青烟。
渣滓洞的屠杀一直进行到28日凌晨,共杀害了140多人,他们大多是中共干部、党团员、战场上被俘的解放军官兵以及方方面面的进步人士。
清理完渣滓洞,下一个目标是新世界集中营。重庆新世界的集中营,是国民党重庆卫戍区总司令部稽查处的看守所,实际上这个单位由毛人凤的保密局领导。在进行疯狂屠杀的时候,毛人凤是不会忘记这里的。他找来重庆警察局局长杨森。
“我和老徐研究过,”毛人凤指着徐远举说,“要把新世界看守所的那些犯人统统杀了!”
“里面好像只有几个是查明了的中共党员,”杨森转头向徐远举,“大多是嫌疑犯,是吧?”
“现在哪有时间去调查谁是谁不是?”毛人凤说,“早都说过,宁可错杀三千,决不放过一个,何况里面已经有几个共产党了,可以说成统统是共产党,秘密杀掉就行了!”
11月29日到了,本来此项任务是由稽查处行动组组长廖雄,董持执行,杨进兴临时增派加入。他们事先在中美合作所的松林坡挖好深坑,行动的当天上午9时,廖雄把约100名志士从新世界看守所提出,用大卡车、吉普车押至松林坡。先押30人上山。
30人下车,一看到挖好的坑,马上明白了一切。“同志们,跟刽子手拼了。”一个女声响起。
“拼了,拼了……”人们呐喊着分别冲向特务,霎时间与特务扭打起来。
站在土坑右前制高点上的督刑手杨进兴看到这个混战的局面,似乎并不着急,他握着手枪不语,甚至嘴角还浮起一丝冷笑。特务邓元桂气急败坏跑过来:“怎么办,我们的人跟他们扭成一团了!”
“命令我们的人撤出来,然后,用机枪扫射!”杨进兴命令,“你站在这里扫!”
邓元桂忙跳上一块石头:“撤,快撤出来!”
“嗒嗒……”邓元桂手中的枪响了。
罪恶的子弹疯狂飞向人群,一个,两个……人们纷纷倒下……
接着特务们押上第二批、第三批,松林中弹声如鬼哭、如狼嚎,衬得革命者“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响亮口号愈发高亢、愈发悲壮。
由毛人凤亲手布置、直接领导的大屠杀至此基本结束。
1.陪同蒋子出访云南
原来,蒋介石看国民党在大陆兵败如山倒,只有云南偏远一隅,尚可做反共复国的基地,因此,决定亲自到昆明监督卢汉,并给他打一针强心剂。
9月20日,毛人凤、沈醉和徐远举一起到机场迎接。下午3时,一架飞机从云中穿出,沈醉说:“委座终于来了。”
毛人凤说:“哪里是委座,是经国兄。”
沈醉和徐远举望着毛人凤惊奇地问道:“你不是说是委座要来吗?”
毛人凤道:“委座安排经国兄来昆明打前站看看卢汉的态度,委座是一定要来的。”
不一会儿,蒋经国走下飞机,握住毛人凤的手说:“人凤兄,辛苦了。”
在主子面前,毛人凤顿时失去了平时的威风,他点头哈腰地说:“哪里!人凤在云南没有干成什么事情,实在是有愧于委员长的厚望,好在有经国兄指挥,昆明有望了。”
徐远举望着毛人凤朝沈醉吐吐舌头说:“这就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经国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沈醉,这位是徐远举,都是我们保密局的台柱。”毛人凤在蒋经国旁边低声说。
蒋经国握住沈醉的手道:“沈醉兄,我是早有耳闻,曾独立完成许多大任务,值得钦佩,值得钦佩!”
沈醉想到杨杰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不自然地笑道:“沈醉浪得虚名,有违委座教导。”
四人坐进小车,径直驶向卢汉公馆,在车上,蒋经国问沈醉道:“卢汉现在政治态度不明,如果他投共,云南站的同志是否已经做好暗杀他的准备?”
沈醉想了想说:“暗杀卢汉的准备,我已经布置了一些,但是干掉一个人,动作要干净,需要作充分的准备。像卢汉这样的角色,大权在握,平时又防范严密,要干就得一次成功,这需要好的机会,周密的计划,勇敢的行动人员。如果委座下命令,我有信心完成任务。”蒋经国转过脸对毛人凤说:“很好、很好,沈站长要钱,要人,毛局长一定要满足,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不要对卢汉心软。”接着他又问道:“父亲准备来昆明,卢汉会不会突然翻脸扣下父亲,向共产党邀功请赏?”
毛人凤分析道:“卢汉虽然政治态度不明,但他担心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共产党坐不稳江山,所以投共的决心目前不会太坚定。况且云南尚有李弥、余程万两个中央军,卢汉轻举妄动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委座来昆明的消息一定要封锁得好,如果卢汉要下手,委座来的突然,卢汉想行动的话,恐怕也来不及。”
蒋经国点点头说:“一定要严格控制消息,不能泄露。”
汽车飞快地驶往卢公馆。不一会儿,蒋经国一行已经在卢汉的公馆了。对蒋经国的到来,着实让卢汉吃了一惊,他装模作样地责怪道:“经国兄真是把卢某当成了外人,来昆明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也没能够去迎接一下,真是太失礼了。”
蒋经国谦虚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好麻烦卢主席。况且卢主席是前辈,哪有前辈迎后辈的道理。”
卢汉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他放下了警惕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委座英武盖世,经国兄也不同凡响。云南地脊民贫,恐怕不能很好地照顾经国先生。”
蒋经国又是一阵客套。卢汉突然问道:“现在云南局势混乱,卢汉十分盼望能亲聆蒋委员长赐教,不知委座是否有意来昆明?”
蒋经国说:“父亲现在是分身乏术,事情太多,恐怕不能来昆明了。”
望着蒋经国那显得无比真诚的脸,沈醉心里暗想:“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当晚,蒋经国在卢汉公馆住下。毛人凤却顾不上休息,招呼沈醉加强警戒,明日委座一定会来昆明。
9月22日上午9时,毛人凤按照事先的约定,带着徐远举、沈醉等人前往昆明军用机场等待蒋介石的到来。空军第五军区副司令沈延世将电台调好接收频率,等待信号的出现。此时,蒋介石已如惊弓之鸟,每次外出,事先都不透露风声,结果搞得几个机场同时呼叫他的专机,却不知他要降落到哪里。
上午9时,昆明的上空飘来几朵阴云,风一吹,竟然下起了濛濛细雨,站在候机厅里的毛人凤,焦急地踱来踱去。在整个昆明,只有他和蒋经国才知道蒋介石今天一定要来云南。小雨渐渐停了下来,可是天空中的云彩越来越多了,毛人凤暗暗祈祷上天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一旦蒋介石被戴笠招了魂,命断云天,他毛人凤也将永无出头之日了。
大约在9时30分,沈醉前来报告说,机场雷达上出现了飞机的信号,毛人凤兴奋起来说:“赶快做好接机准备。”说着抓起电话,不一会儿那边响起蒋经国的声音:“人凤兄,什么事?”
“委座的飞机已临昆明,你可以通知卢汉了。”
蒋经国放下电话对卢汉说:“卢主席,接到重庆的电报,总裁已经起飞,10点钟就到昆明了。”
“经国兄。”卢汉惊得满脸通红地问:“你……不是说,总裁……总裁不来了吗?”
蒋经国平静地说:“现在的局势是一日千变,委座有可能是有紧急事情,临时做的决定吧。”
“那么,让我打电话派兵到机场警戒。”卢汉突然表现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忙不迭地说。
“用不着了,最安全的办法就是除你我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这个消息。”蒋经国说完,做了一个表示“请”的动作,便和卢汉一起下楼,坐上汽车奔了机场。
机场上,毛人凤、徐远举、沈醉成品字形站在水泥地上,周围有不少左手拿报纸的便衣特工,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随时可以腾出右手操家伙。卢汉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小蒋来昆明的意图,显然,蒋介石已对自己产生了不信任感,那么这次……想到这里,卢汉心内忐忑,隐隐地不安起来。
10点钟,蒋介石的专机准时降落。蒋介石走出舱门,看见不远处的特务们手拿报纸来回溜达。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他走向卢汉说:“卢主席,今天作不速之客,你有没有准备好午餐?”
卢汉看着蒋介石谈笑自如的样子,也渐渐宽下心来,他堆着满脸的笑意说:“委座这次到云南,是云南人的光荣,只是云南局处一隅,招待恐怕有失周到。”
“好,好!我们一同到你家去吃午饭吧!”蒋介石满面笑容。
饭后,蒋介石和卢汉一阵密谋,直到毛人凤进来报告,说是机场方面通知,天气状况可能要恶化,请总裁即刻启程。”蒋介石站起身来对卢汉说:“全国局势系于西南,西南局势系于昆明。昆明的安危只能靠卢主席了。只要能坚持三个月,美国一定会出兵,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天下还是我们的。”
卢汉连连点头,将蒋介石送往机场。
在飞机场上,蒋介石和小蒋召集毛人凤耳提面命:
“人凤,卢汉目前投共的可能性不大,但反动军阀从来就是首鼠两端,我看卢汉的心思还在观望,保密局要早做准备。”蒋介石说。
“是!”
“对于卢汉,应该尽早让他把那几百个共产党砍了,绝了他的后路。”
毛人凤迟疑地说:“委座,卢汉非常狡猾,九九整肃抓到的共产党,他一个也不肯杀。”
“没有问题了,卢汉当面答应我要给予这部分人制裁,你抓紧时间,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蒋介石道。
蒋介石的飞机刚走,毛人凤驱车驶向卢公馆。
“卢主席,九九整肃的400多名共产党不能再留了,卢主席应该趁热打铁才对。”
“毛局长的意思?”
毛人凤用右手做了砍脖子的手势。卢汉道:“毛局长,这恐怕做不到,人命关天啊!”
毛人凤道:“你不是答应委员长要制裁吗?”
“哈、哈……”卢汉大笑几声说:“毛局长,我答应对他们进行制裁,并不是要杀他们啊,而且这批人关在监狱中,失去人身自由,这本身也是一种制裁嘛。”
毛人凤在心里骂了一声“他妈的”,表面上却十分镇静:“卢主席是云南省的父母官,生杀大权的事情,当然是卢主席决定。但是委员长的命令也是……”
卢汉叫道:“这我当然有主意,毛局长,你看时间不早了,我内人要休息了。”
毛人凤双目炯炯地盯着卢汉,心中已经起了杀机。
2.杀害卢汉欲图云南
徐远举听说毛人凤要杀卢汉,立即说道:“毛局长,这卢汉可是云南王啊!”
毛人凤怪笑道:“卢汉是云南王,但沈站长的枪法也是很准的!卢汉和沈醉都不是好东西,让他俩火拼好了,我们把这边安排好,抽身去台湾。”
徐远举连称“局长高明”,可是沈醉毕竟是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弟兄,这样过河拆桥,让人看起来确实有些心寒。
毛人凤好像看出徐远举内心似的,“远举兄,你可不能有妇人之仁,沈醉自从到了云南就老是心怀不满,如果放他一马,他肯定会投奔共产党的!”
徐远举点点头。
毛人凤厉声地说:“召集余程万、李弥在沈醉家里开会。”
此时的昆明已经实行了灯火管制,夜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徐远举和毛人凤驾着车向沈醉家驶去。
沈醉从被窝里被拽出来,他不耐烦地对徐远举说:“远举兄,你安排会议也应该用电话通知嘛!是不是毛局长对我也不信任了?对我也突然袭击。”
牢骚归牢骚,沈醉穿好衣服,从卧室到客厅,看见毛人凤正坐在屋内,望着他一阵阵怪笑。
不一会儿,国民党退守云南的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及第八军军长李弥、副军长彭佐熙等人齐集沈醉家。
毛人凤首先说:“今天我们在沈站长家开个临时会议,有几件事情要通报一下。”
看到众人沉默不语,毛人凤提高了声音:“委员长手令!”
众人立即挺直了身子,只听毛人凤念道:“……经呈报委座核准,将国防部驻云南区专员办公室改为专员公署;国防部云南游击司令部改称为总司令部。晋升沈醉为中将,晋职为云南专员公署主任兼游击总司令。若实在无力据守,昆明可放弃。必须确保的是沟通缅甸与越南的滇西通道……”
“沈兄,祝贺你晋升到中将总司令。”徐远举不无醋意地说。
沈醉明知这是毛人凤下的套,可是这毕竟满足了他升官发财的愿望,但内心的厌恶依然无法压制,遂说:“远举兄如果不去台湾,这公署主任与游击总司令,我让一个给你。”
毛人凤立即说:“徐远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沈醉同志,这是委员长对你的信任,你要积极工作才对。现在,我们来谈一下卢汉的事。”
一直没有发言的李弥是云南人,他早已瞅着云南省主席的位置很久,按照他的想法,只要卢汉这个蒋介石的眼中钉被拔掉,云南省主席的位置就是他的了。想到这,李弥说道:“卢汉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不能尽快搞掉他,我们就会自受其害。”
余程万却说道:“我看卢汉不会立即叛变党国,我们要用人不疑才对。”
余程万的二十六军,目前是驻云南的主力部队,沈醉在对毛人凤的报告中称,余程万新娶的小老婆沈易娟有可疑迹象。为此,沈醉还以军统局云南站长身份专程正式找余程万交谈,了解这个来历不明的姨太太。此后,沈醉知道了抗日战争中余程万担任陆军第五十七师师长期间,部队曾驻防于湖南常德。为了扩大自己部队的影响,余程万给五十七师取了个“虎贲”的代号,并命令全师官兵都佩有“虎贲”字样的臂章,以示是五十七师的官兵。作家张恨水在常德小住认识了余程万,并有一段较为密切的交往,张恨水创作了一部以歌颂余程万为题材的名为《虎贲万岁》小说。年仅22岁、家居苏州的姑娘沈易娟,读了这部小说后对书中的主人翁充满爱慕之意,决心嫁给比她大24岁有余的“虎贲英雄”余程万,心甘情愿地充当姨太太的角色,余程万很感激这位师专毕业的丽人,但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儿女满堂,万一这件事捅开了怎么交代呢?放弃吧,又实在舍不得,举棋难定,进退两难。经过三思余程万决定秘密与沈易娟同居,不对外声张。了解到这些情况,沈醉也就打消了疑虑。
余程万不同意李弥的看法出乎毛人凤的意外,也令他感到头疼,因为余毕竟掌握云南的主力部队,“余军长这样肯定的口气,想必是有万分的把握。”
余程万站起来踱了两步说:“第一,卢在云南的总兵力和我们第八军、笫二十六军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要投共没有实力是不行的;第二,目前云南尚没有大股共军活动的迹象,虽然有小股的共军游击队,但无法接济卢汉。以卢汉的聪明,他会三思而后行的。”
沈醉立即说道:“我赞成余军长的分析,如果现在对卢下手,万一失败,反而会逼其跳墙,反而不利党国事业。”
毛人凤看到五人之中已有四人反对制裁卢汉,心中十分不高兴,可以他的习惯,他不会立即表明主张,他转过身来看看徐远举。
徐远举会意地站起来说:“余军长的话虽在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建议现在应紧急布置刺杀方案。一旦卢汉叛变,或者委座命令杀卢,再布置就来不及了。”
毛人凤接过徐远举的话说:“卢汉不是一个好东西,余军长分析了利害,但不等于卢汉内心不想投共。今天,我拿给他100多个共产党人的名单,卢汉一个都不批准,他不公开杀共产党,就是不想得罪共产党,这是给自己留后路的想法。”
李弥道:“毛局长所言极是,卢汉的历史很不光彩,军阀土匪出身,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毫无用处的。”
见毛人凤和李弥极力主张制裁,余程万也不好再说什么。毛人凤对沈醉将军道:“制裁卢汉是蒋总裁的命令,沈站长上次在刺杀杨杰的过程中表现欠佳,我已经在委座面前给你开脱了,这次如果再执行不力,我就没办法向委座交代了。团体纪律你是知道的。”
沈醉明白,如果刺杀卢再像刺杀杨杰一样,毛人凤这个“笑面虎”绝对会向自己张开血盆大口的,现在局势不稳,毛人凤说不定会杀几个高级干部来捍卫团体纪律。他每想到这,就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局座”,沈醉开口道,“对于刺杀卢汉我已经安排了,只等你一声令下,就可以动手了。”
沈醉的方案是,在卢汉住宅附近的翠湖支路8号租下一幢房子,楼上架一挺机枪,随时可以向卢汉的寝室、会客室、餐厅等处扫射。与此同时,把靠近卢家的河口督办王晓峰的住宅作为特务守伏的地点。卢汉的汽车出入拐弯,都要经过这里,特务们可以从容下手。对这个方案,毛人凤基本满意。但是,卢汉毕竟是蒋介石关注的人物,没有他的点头,毛人凤不敢随意下达刺杀令。
“沈醉同志考虑得很周到,但目前卢汉投共的意向尚不明显,暂时不忙着动他。”
布置完任务,东方已经发白,毛人凤打了个哈欠,众人立即起来告辞。
毛人凤握着沈醉的手告别说:“总裁已经来过几次电话,让我立即去台湾指挥特工大潜伏大破坏,云南的事情只能靠你和远举了。”
10月13日,毛人凤登上了去台湾的飞机,从飞机上,他无比留恋地看着云南那美丽的河山,自从他当保密局长以来,这是在云南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让他最失望的一次。
3.制造恐慌人心惶惶
台湾方面催归的电报一份连着一份,是因为蒋介石有几桩事急着等毛人凤来办:其一,谋求“复位视事”,需要对聚集在台湾的“党国元老”们施加压力,迫使他们及早表态,拥护蒋“复职”;其二,要迅速“肃清”台湾的中共地下组织,以保“后方无虞”;其三,抓紧布置和开展对已失守的,或行将失守的城市和地区进行破坏,包括对中共领导人的刺杀;其四,当面了解云南的现状和卢汉的思想动态。
毛人凤抵达台湾,来不及休息,立即驱车前往草山。草山是蒋介石到台湾后选中的一块风水宝地,因为他笃信明代王阳明的心性之学,所以把它改名为阳明山。阳明山风景秀丽,草木葱翠,一路莺歌燕舞,而毛人凤却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
来到蒋介石的内室,老蒋脸色阴沉地站在一幅五万分之一的大地图面前,指着上面的各种标记对毛人凤说:“共产党最近的攻势猛烈,形势太坏,这次催你来台,不是说云南那边不要紧,而是……唉,你看。”
毛人凤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没想到时间尚不到一个月,精心描绘的大西南计划已经山穷水尽。中共方面采取了大包围的方式:杨勇兵团由湘入黔,直插川南,截断了胡、宋的退路;同时,周士第兵团、陈锡联部分别向川东、川西挺进,给予正南和侧面的压迫。10月份,杨勇兵团攻克贵阳,直逼彭水,宋希濂退守乌江西岸,主力撤至西昌和滇缅的可能性几乎不复存在。于是一场本来以四川为核心的所谓“西南保卫战”,变成了一场以四川为核心的西南突围战。
蒋介石一时语塞,毛人凤劝慰道:“委座不必过于担心,只要我们能守住台湾,等待国际形势的变化,江山以后还是我们的。”
蒋介石叹了一口气说:“胡宗南、宋希濂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无用,实在有违我的栽培。”
毛人凤又想说一些天命、地利的话,可是看到蒋介石愁苦的面容,反而一时无言,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还是蒋介石打破了沉默,他问道:“人凤,你收听中共开国大典的实况没有?”
毛人凤点点头。
蒋介石气愤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我们是被自己打败的,想一想我们北伐的时候,是多么风光,现在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毛人凤还是沉默……
“毛泽东夺走了天下,但我们不能让他太得意,一定要让他睡不安稳。让他睡不安稳,你懂我的意思吗?”蒋介石问毛人凤。
毛人凤以询问的目光看着蒋介石。
蒋介石说:“这段时间要制造几起爆炸案,对叛变党国的人要给予制裁,这样就给人一种共产党江山不稳的印象,你明白吗?”
“学生明白。”毛人凤答道。
毛人凤对此有充分的信心,特别是叶翔之成功地刺杀杨杰之后,毛人凤对他手下的这帮得力干将越来越信任了。他向蒋介石介绍了保密局已经进行的和正在进行的几大案件。
第一就是叶翔之成功地在香港刺杀了杨杰。
那是杨杰在9月12日从云南昆明飞往香港后,认为香港是英国统治地区,国民党不敢在这里公然行刺,所以暂时放松了警惕。谁知保密局行动处处长叶翔之早已经率领一大批杀手卧底在香港,专门暗杀反对蒋介石的国民党要人。
1949年9月18日,杨杰到香港已经六天了。这时,国民党保密局行动处少将处长叶翔之率领四名杀手到香港轩尼诗道门前的小茶馆里,这几个人装扮得像个商人,显得非常悠闲自在。但实际上,早在几天前,叶翔之已经接到毛人凤下达的死命令。
杨杰已经到达香港轩尼诗道200号,且将于9月20日以前赴北平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蒋介石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在20日之前杀掉杨杰。
为此毛人凤与叶翔之密谋,商量具体执行方法。在叶翔之把握毛人凤的精神后,又召集了特别会议。
“各位同志!毛局长命令我们除掉杨杰!”叶翔之压低嗓门说。
保密局的神枪手韩世昌说:“杨杰在昆明,沈醉不干掉他,现在香港是英国人的天下,如果英方知道是我们干的,下半辈子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叶翔之道:“老韩就不要发牢骚了,沈醉虽然放过了杨杰,但他妻儿老小都在香港,我料他一定会遭到组织的制裁,只是现在非常时期,毛局长隐忍不发而已。如今,刺杀杨杰是委座下的命令,如果再拖延不办,我们脑袋也要搬家。”
“处座”,精明老练的韩世昌看见叶翔之逼自己表明态度,便说:“请你布置任务吧,我一定坚决执行任务。”
叶翔之喝了几口茶后,慢慢地说道:“根据内线消息与我们实地侦察的情况,杨杰住宅铁门紧闭,破门冲进去直接射击有困难,如果专等杨杰离开院子后再刺杀,又有守株待兔之嫌。况且香港毕竟是英国人的地方,如果枪声响起,皇家警察发觉,我们再脱身就很困难了。”
韩世昌在叶翔之面前从来不显示自己的聪明,只是一味地迎合上司,使叶翔之对他很放心。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不得不放弃韬光养晦的一套,献出一计来:“我看是否可以请一个同杨杰熟悉的人,以送信为名,骗杨杰开门,然后乘机将他杀死在家中。”
叶翔之想了想,立即拍板决定。
一切都迅速准备就绪。可是这时被暗杀的目标——杨杰,还蒙在鼓里。他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拿着报纸,在他家庭院的阳台上,瞅着报纸上关于中国共产党的消息。
韩世昌依计走到杨杰的铁门跟前轻轻敲了两下,一个中年男子在里面问:“谁?”
“我是贺严先生家的管家,给杨先生送信来。”韩世昌自然地回答,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门闪开了一条缝,韩世昌猛地就势推开,四个特务一拥而进,那个管家稍作抵抗,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刺破了他的胸膛,他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地而亡了。心狠手辣的韩世昌朝地上看了看,吐了口唾沫,轻声地说:“赶快把他处理一下。”
韩世昌轻手轻脚地走上楼,这时杨杰先生一点也没有发觉危险临近了。韩世昌正准备掏枪射击,杨杰突然转过身来看见了他,韩世昌立即皮笑肉不笑地说:“杨先生,这是贺先生给你的信,他请你今晚6点赴宴。”
杨杰将军接过信,热情地说:“快坐吧,贺先生全家可好?”
“很好”,韩世昌说,“他本来亲自来请你的,但客人太多走不开,请杨先生谅解!”
杨杰转身给韩世昌倒水,韩世昌伸手拔出手枪朝杨将军头部扣响了扳机,杨杰没有任何反应“扑通”一声倒地而亡。
韩世昌弯下腰,摸摸杨杰的心脏,觉得还有跳动,他不放心,又朝杨将军的心脏连开三枪。
“快走!”韩世昌走下楼来。
“死了吗?”叶翔之问。
韩世昌使劲地点点头。叶翔之嘴角泛起一丝狞笑,走上前拍了拍韩世昌的肩膀,向其他特务下了命令:“撤!”
香港刺杀杨杰的阴谋得逞,令蒋介石兴奋不已,但是港英当局迫于舆论的压力,加强了警戒力量,国民党特务已无法在香港采取更多的行动,这时行动的目标指向了内地。
4.螳臂当车黔驴技穷
毛人凤直接指挥的第二个案件是广州海珠大桥爆炸案。
1949年10月13日,蒋介石命令毛人凤火速飞往广州,执行炸毁广州的紧急任务。
原来,伴随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的攻势,蒋介石日渐丧心病狂,他指示毛人凤要把广州炸成废墟,决不能让中共得到一个完整的广州,否则保密局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毛人凤立即组织爆破队,由保密局技术总队副总队长胡凌影亲自率领,十万火急直飞广州。
毛人凤到达广州后,方知爆炸条件并不成熟,原来解放军已经逼近广州城,位居市中心的保密局临时驻地,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听见解放军攻城的枪声。整个广州市内不见人影,商店关闭。代总统李宗仁发布命令,声称“中央政府”定于15日迁往陪都重庆。看着一辆辆运兵车拉着缠满绷带的伤兵进进出出,保密局的内部文件被扔得到处都是,一幅末日来临的景象,毛人凤顾不得伤心,咽下他流下来的几滴浑浊的泪,立即找来爆破大队长胡凌影,商议爆炸广州的安排。
胡凌影见到毛人凤后,立即大骂广州卫戍总司令李及兰。
原来,10月12日那天,国民党广州卫戍副总司令兼兵团司令刘安突然接到蒋介石的指示,要他把部队全部撤到海南岛,再转渡台湾。显然,蒋介石已存在放弃广州,保存实力的打算。为此,李及兰慌了手脚,赶紧逃命,先搭乘飞机跑到三杜岛,再坐船去了澳门,广州一下子成了没有“政府”、没有军事首领的“死城”。这对保密局特工开展“大破坏”工作带来了严重的困难,因为离开军队的保护与配合,很多工厂与重要设施已无法进入(广州工人在中共地下党领导下普遍开展了护厂运动)。
骂完李及兰,毛人凤苦涩地笑着问:“李及兰是个混蛋,可是我们跟他一样,总裁命令我们炸毁广州,只能执行而不能推脱。”
胡凌影一摊双手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炸毁广州需要的炸药,我没有办法弄到,要使广州城完全瘫痪恐怕办不到。”
毛人凤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能学李及兰,你执行命令有困难,这是我知道的,但是不能炸毁广州,至少也要炸毁几个重要目标,否则委座那里难以交代。”
胡凌影建议道:“毛局长,你看海珠大桥怎么样?”
毛人凤一拍双手,“海珠大桥是广州城市交通要道,如能炸毁当然再好不过,你有把握将它炸毁吗?”
胡凌影一拍胸膛,“没问题!”
当天晚上,胡凌影到处收集废弹、炸药,把它们一层层堆在海珠大桥下面。晚上8点,毛人凤下达了命令。
胡凌影将导火索全部安装完毕,对副队长金益德说:“引爆!”
稍顷,海珠大桥中央火光一闪,紧接着发出巨大的爆炸声,海珠大桥四分五裂,那些碎片飞入空中,又散落在各地,大桥爆炸所引起的冲击波将附近民房的玻璃震得粉碎。
毛人凤自从离开昆明后,对卢汉一直不放心,随着局势的进展,他连续发了三封电报要求沈醉迅速解决卢汉的问题。
而沈醉拿着毛人凤的电报,却六神无主,只得找国民党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商量。
“给我看看!”徐远举接过电报,展开一看轻飘飘地说:“沈站长,这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动手就是了!”
“说的容易,你就不担心自己的脑袋。”沈醉夸张地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徐远举说:“沈老弟,你还不明白我们的处境,投共产党是死路一条,因为共产党最恨特务。不杀卢汉,毛局长不会对你发慈悲,为今之计,只有杀卢。”
沈醉看徐远举分析的头头是道,只好下了决心说:“远举兄,我听你的。”
正在这时,卫士进来说,“卢主席有一封信给沈站长。”
沈醉小心翼翼地摊开一看,不禁摇起了脑袋,徐远举接过来看了看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原来,卢汉邀请沈醉到他家开会。
沈醉问道:“远举兄,你看我是否去?”
徐远举说:“你不去恰好说明你心中有鬼,给卢汉动手的口实。你去说不定卢汉要对你采取行动,真是进退两难。”
“看来非去不可!”沈醉下了决心。他转身对副官徐立仁说:“我的日记本、手枪、密电全部交给你,我10点准时去开会,死活只有听天由命了。”1949年12月9日晚10点,几乎是踏着时钟的敲击声,沈醉走进云南省主席卢汉在青云路住宅的会客厅。橙色灯光下已就座的有国民党第八军中将军长兼云南区训练司令官李弥,国民党二十六军中将军长余程万、师长石补天,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兼宪兵西南区总指挥李楚藩,宪兵西南区指挥部参谋长童鹤莲,空军第五军区副司令官沈延世。看到他们虽是一个个都佩戴着国民党政府颁发的勋标,但屋内空气沉闷不同寻常。沈醉走近前,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怎么,今天是开授奖会?”
沈延世道:“卢汉今天扣留了昆明的所有飞机,这分明是背叛党国,沈站长是特工专家竟然也没有逃出这一劫,来跟我们一起赴死了。”
一席话说得沈醉目瞪口呆,他立即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两个士兵立刻拉住他的双手:“沈站长,对不起,你还是把枪交了吧。”
余程万说:“沈站长,你还是识相一点。”
沈醉默默地坐到位置上。
一切又回到寂静之中。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室内的人紧张起来,屏住了呼吸,原来是卢汉的警卫营龙营长进来了。龙营长威严地说:“卢长官请各位将军去一下。”
“什么事?他就不能来!”
“长官们息怒,本营长只是执行命令,若几位不配合,本人只好先礼后兵了。”龙营长的语调中充满威胁。
众人只好朝汽车走去。
11日早上,《云南日报》出版。第一版便刊出卢汉率部起义的通电和李弥、余程万、沈醉等人拥护起义的通电。广播电台不断播出这几个人的讲话,号召部下放下武器,响应云南的和平解决。
沈醉命令保密局云南站的全部特务交出武器、电台,蒋家王朝的最后一支完整的特务组织在人民解放的大势所驱下,灰飞烟灭。保密局云南站的投诚也标志着这支由戴笠开始的特工队伍在大陆的覆灭。
而此时,戴笠的继承人毛人凤还在台湾准备着猖狂的,然而是无效的进攻部署。尽管毛人凤有心猖狂,且确实心狠手辣,但他的所有招式只是螳臂当车,挡不住历史的车轮。
毛人凤遵照蒋介石的指示,在神州大地不断制造惨案,然而人民政权稳如泰山,这是任何暗杀、爆炸等特务活动所动摇不了的。毛人凤几招用完,不但没有结果,反而使隐藏在大陆的特务纷纷现形,因此就有了黔驴技穷之叹。而到了台湾后,蒋介石也越发对毛人凤不满
意,觉得他的特务技术毕竟不够专业,于是又把郑介民请来主持特务系统,并大力培养蒋经国。而蒋经国因为上海“打老虎”一事对毛人凤心存芥蒂,所以毛人凤越发感到日渐被冷落。
毛人凤哪里是个轻易被放平的人,眼看自己几十年苦心孤诣营造的特工系统日益消散,不禁毒气攻心患上肝癌,到医院检查已成晚期,无药可治了。老蒋念及他毕竟为他的“党国”效过力,就送他到美国治疗,无奈癌症已到晚期,不久病情恶化。1957年毛人凤在台湾满怀着对人民、对共产党的憎恨之情,也怀着对自己权力丧失的遗憾,走过他罪恶一生的终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