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把龙泉宝剑隐藏的奥秘
戴笠坠机身亡给中国历史留下了重重的谜团。许多人都不相信他只是死于一场意外。有人私下猜测是蒋介石怀疑戴笠有不轨行动,所以故意制造了这一事故,来除掉这个心腹大患。还有在美国人中间流传这样的说法,那天戴笠根本就没有上那架飞机,而是假造了自己的死来挫败他的敌人。另外还有个说法流传最广,那就是戴笠的死跟飞机上的宝物,一柄龙泉宝剑有关。
说到这把龙泉宝剑的来历还有一段十分传奇的故事。这把剑是乾隆年间外邦进贡的,在慈禧太后驾崩之后,作为随葬品一起埋入了东陵。到了民国初年,军阀连年混战,对这批宝物垂涎觊觎的人不在少数,孙殿英就是其中一个。
孙殿英原本是一个土匪头子,他趁乱世纠集了一批土匪、徒众、赌鬼、烟贩等社会渣滓,组成队伍,称雄一方。为谋取更大的势力,孙殿英先后投奔过豫西镇守使丁香玲、原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副军长叶荃等人,后又转投胡匪出身的张宗昌,深受张的赏识,被任命为师长。孙殿英摇身一变,通过种种卑劣的手段,将自己的部队发展成为一个流氓军事集团。后来,孙殿英率部与国民党作战,初有利,后形势不妙,便投降蒋介石,被任命为第六军团第十二军军长,在河北遵化一带驻防。1928年7月,孙殿英率部驻扎蓟县马伸桥,这里与清东陵只有一山之隔。眼看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于是他派自己的士兵到处张贴布告,声称部队要搞军事演习,驱走守陵人员,开始有计划的盗墓行动。
一打开东陵的宫门,匪兵们便被宫中金碧辉煌、耀人眼目的建筑迷住了,他们疯狂地抢掠着,从脚下的金砖到天花板上的金龙,无不被他们拆走。但孙殿英的胃口不止于此,他听说慈禧自生前就把大量殉葬品送入地宫,直到她入葬关闭地宫为止。可是入地宫的路径非常隐秘,匪兵们一时无法找到。于是,他们抓到一位曾在这里建陵的老人,动用各种刑法,逼迫老人说出地宫的门路。地宫的入口找到了,但十分坚固,普通器械根本无法打开,最后,他们搬来炸药,破坏了这一座精巧完整的陵墓建筑,终于打开了一条路。
匪兵们带着激动和略微恐慌的心情往下摸走,在破坏了两道高3米、宽3米的汉白玉石门之后,他们发现了里面的“金券”、正中的汉白玉宝座上面停放着慈禧太后的棺椁。匪兵们被满眼金光灿烂的珠宝迷住了,疯狂了,他们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破坏尸骸,抢夺宝藏……
7月11日,20多辆大车满载珠宝回到司令部。直到事发一个多月后的8月13日,南京《中央日报》在第一版报道“匪军掘盗东陵的惨状”,这才轰动全国,此事成为家喻户晓的特大新闻。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刊登谴责文章,要求严惩元凶。特别是那些清朝遗老,更是日日向蒋介石和平津卫戍司令阎锡山以及各报馆发出通电,要求惩办孙殿英,要求当局赔修陵墓。蒋介石便命令阎锡山查办此事。
而孙殿英获得珍宝后急于销赃,他让部下谭温江前往北平,暗中委托古玩商黄百川代为销售珍宝。结果被警备司令部侦知,黄百川、谭温江于8月初先后被捕获,关押起来。人证物证俱在,已很明显地证明是孙殿英率部所为。
孙殿英这下可着急了,好容易偷出来的宝贝,自己还没享受一天,就要全部充公,弄不好还搭上一条命,多不值得。他为了脱罪,多方奔走,好容易才跟当时在华北地区编织情报网的戴笠联系上。
戴笠在这之前已经跟蒋介石商量过如何处理孙殿英的事了。按说如果抓了孙殿英,任清朝遗老们处置,私扣下几件宝物,对他们没什么损失,还能有利于在舆论上扬扬脸面。但是他们却认为留下孙殿英另有用处。因为当时冯玉祥和吉鸿昌等爱国军人就在张家口成立了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一时间得到了八方响应并且声势浩大。蒋介石面对这纷杂的形势,一方面害怕冯玉祥会就此势力壮大,尾大不掉,另一方面担心抗日同盟军的活动会失去控制,打乱他对日妥协的棋局。而孙殿英控制的地盘刚好与抗日同盟军的区域接壤。已经有情报显示,冯玉祥为了给察哈尔抗日同盟军争取更多的支援,正在和孙殿英联络。如果这个时候惹急了孙殿英,他狗急跳墙,真的和冯玉祥联合起来来打蒋介石,那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所以,蒋介石命令戴笠安抚孙殿英,要让他明白蒋介石愿意给他这个人情,把他看做自己人。
孙殿英哪里想到蒋介石已经打算要留他一条命?他一见到戴笠,屁滚尿流地就把自己偷来的宝物中的精品双手送上。其中包括朝珠上的两颗最大最红的宝珠,送给了蒋介石;慈禧口含的一颗夜明珠,分开是两块,透明无光,合拢是一个圆球,透出一道绿色的寒光,夜间在百步之内可照见头发,送给了宋美龄;一只用来做慈禧枕头的翡翠西瓜,托戴笠转交给宋子文。宋氏兄妹收到宝物之后,引得孔祥熙夫妇眼红。戴笠又通知孙殿英,选了两串朝鞋上的宝石送去,才算皆大欢喜。
既然收了宝贝,又已经打算要利用孙殿英,南京政府对东陵盗宝一事就开始含糊其辞。在当时的报纸及官方来往函电中,对盗陵部队的番号以及主犯孙殿英的名字均讳莫如深。孙殿英还摇身一变,被封为青海地区的屯垦督办,走马上任去了。临行之前,他特意来见戴笠,谢谢他对自己的照顾。
当晚,戴笠着便装赴约,进了孙殿英的包间。酒足饭饱之后,孙殿英乘醉说:“我还藏有一件非常名贵的九龙宝剑,没有拿出来。今日和戴老板聊得十分投缘,我也就斗胆献宝了。”
戴笠笑说:“我素来喜欢手枪,你这剑送来,我有何用?”
孙殿英摇头说:“这可不是普通的剑。它剑长五尺,上雕九条紫金龙,剑体光华四射,不锈不污,锋利无比,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特别是剑鞘,用的是名贵沙鱼皮制成,上面嵌满红蓝宝石及金刚钻,阳光下它会满目灿烂,令人炫目。”
戴笠听孙殿英如此一说,瞬间有了极大的兴趣。他问:“此剑出处如何?”
孙殿英说:“此剑是清乾隆二十八年春,由新疆爱乌罕和哈萨克等部落所派使节来京入朝时献给乾隆皇帝的。当时乾隆皇帝在龙位上佩上此剑,顿时满殿生辉,犹如万朵彩云在殿中飘舞,满朝文武大臣莫不称幸。乾隆皇帝见此龙颜大悦,特以‘龙泉’二字命名,并宴请使节和文武大臣于紫光阁。从此以后,乾隆皇帝对此剑爱不释手,朝夕相伴。”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压低声音说,“我从东陵得到此物,一直藏在秘密的地方。因为宝剑体形颇长,怕带在身边招惹是非,所以等方便的时候,我一定双手奉上。”
戴笠听到此呵呵大笑,他拍拍孙殿英的肩膀说:“委员长给你的职位你好好干,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
而这再一次见面,已经到了1939年的冬天了。
孙殿英有了队伍之后,又开始四处招兵买马,如今已经改编成了新五军,成了“曲线救国”的功臣。自从华北沦陷后,晋东南的中条山区和太行山区成了国民党的惟有的敌后根据地。可是他的队伍中也钻进了不少共产党员。因为当前许多实力派控制的军队中钻进了中共人员,有的在相当程度上掌管了地方武装的领导权,形成了与国民党军抗衡的力量。所以蒋介石也担心孙殿英的新五军也被共产党利用。他对戴笠说:“你要以校阅新五军为名,规劝孙殿英反共,清除新五军中的中共组织。对其他地方实力派控制的军队组织和群众抗日武装也要照此办理,以确保五届五中全会制定的‘防共、溶共、反共、限共’的政策能切实贯彻落实。”
戴笠对蒋介石的良苦用心是心领神会的。其实,戴笠对孙殿英也看得很透。他知道在一定的时间、地点和条件下,只要谁对他孙殿英有利,他就利用谁为他服务。为防止孙殿英通共或投降日伪,戴笠即刻动身前往河南林县。
新五军就驻防在河南的林县,处于国民党晋东南根据地的前沿。由于周边情况复杂多变,孙殿英为了自身的生存在与国民党上层搞好关系的同时,确实与共产党有着不少的接触。按照孙殿英的话说,他是想利用共产党的献身精神以及做思想工作的方法来教导和训练自己的部队,并且还邀请共产党里面的人来他的部队任职。可是他把军事主官只交给自己的旧部军人掌握,始终不让共产党人担任实职,这说明孙殿英对共产党仅限于利用而已。
戴笠在对新五军的各方面进行了深入的考察和了解后认为孙殿英确实精明狡诈,但投共绝非是他所愿,投日伪虽有这样的可能,可不到绝境,他不会出此下策。然而,目前要孙殿英断然采取反共的立场,似也不太现实。因此,戴笠的策略是继续加强对孙殿英的监控,逼迫他采取“反共”和“清共”的措施,确保其为国民党所用。
戴笠和孙殿英这次会面,也都各怀鬼胎。戴笠念念不忘的就是那把“龙泉宝剑”,而孙殿英却故意避而言他,似乎后悔说出了宝剑之事。戴笠也没有追问,只是主动提出与孙殿英结拜为兄弟。孙殿英听后,自然是喜从心来。两人装模作样地进行了一套仪式,从此就是称兄道弟。他们相处了3天,出入无隙,孙殿英对戴笠更加掏心挖肺,戴笠也以蒋介石的信任勉励他站稳队伍,努力工作。
两人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戴笠再提东陵盗宝的时候,孙殿英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了。终于有一天晚上,两人喝了半宿酒之后,孙殿英醉醺醺地对戴笠说:“戴兄,我生平见过的宝物数不胜数,那些东西我都不放在心上,唯有这把剑,我一看见,就喜欢得不得了。我曾经跟人说,如果有人要这把剑,那我就拿这剑跟对方拼命,只有杀死了我,才能把宝剑拿走。但是戴兄,我们既然已经以兄弟相称,那我这个做弟弟的就要表现出一点诚意。我把剑给你,就是把我的命给你,你发达之后千万不可忘了我。”
听了孙殿英的话,戴笠也十分感慨,他拍着孙殿英的肩膀说:“我这人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是对兄弟是不敢忘恩负义的。不要说你把命交给我了,就算你需要我帮你拼命,也只要一句话,我万死不辞。”
孙殿英眼眶红了,他大喊一声“好”,招呼手下进来。
戴笠连忙凝神一看,只见一个侍卫背着一把剑进来,就像古代的侠士一样。剑没有包着剑袋,在火光的映照下,闪出七彩的光芒。
戴笠连忙接过来,借着火光细细打量剑身。尽管孙殿英已经跟戴笠夸过它了,但是见到实物之后,戴笠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这把剑在黑夜中看起来像在发光一样,浑身包裹着幽幽的荧光,剑上的宝石争奇斗艳,随着剑身转向不同的角度,发出不同层次的光芒。戴笠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一手拿着,另一手拿着宝剑削下去,结果树枝就像泥做的一般,齐生生被斩断。戴笠心中十分喜悦,当即便舞动起来。
孙殿英正在一旁痴痴地看着,最后长叹一口气。戴笠眉飞色舞地拍着孙殿英的肩头说:“有了老弟的这把宝剑,我包你后半生平安无事。”
这次一别,戴笠就准备继续上路前往中原各部队视察,检查贯彻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所定的反共方针的落实情况。他担心此剑带在身边过于招摇,但是又考虑到万一把宝剑还给孙殿英,他不舍得再吐出来。经过考虑后他把此剑交给了马汉三。
马汉三原为军统北平区张家口察绥站站长,他被戴笠召到孙殿英部队驻地后改调为军统陕坝工作组组长,专门负责内蒙古一带的情报工作,并对进入陕西作战的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傅作义进行监视控制。在林县分手时,戴笠嘱咐马汉三把这把宝剑转移到北平,等安全的时候再交还他本人。
自从在林县与马汉三分手后,戴笠在外转了好久回到重庆后,始终未见马汉三将“龙泉宝剑”送来。戴笠情急之下,连着给马汉三发电催问。马汉三回电说,由于战局变化太快,为了安全起见,他又把“龙泉宝剑”重新留在了孙殿英处。戴笠不放心,又拍电报给孙殿英,询问此剑下落。因此时的孙殿英正暗中与日本人商谈投降的事,以为戴笠来电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害怕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也就迟迟没有给戴笠回电。而戴笠久等后仍不见孙殿英回电,以为因此剑实在珍贵,孙殿英反悔了。
此时,因抗战形势严峻,戴笠也只好把剑的事搁置一边了。
2.女间谍川岛芳子落网
当在上海整肃汉奸的事告一段落后,戴笠把重点移到了北平。那时候戴笠的心中还有一个没有解开的心结,那就是孙殿英进献给他的龙泉宝剑至今还没有回到他手中。
戴笠也曾派人暗中跟踪了孙殿英和马汉三很久,想要搞清楚宝剑到底是在谁的手中。他后来觉得孙殿英虽然爱财,但是更爱命和权。别说他没有胆子把那么贵重的宝贝偷藏在身边,就算在他手上,他也早就为了前途再次捐了出去。而且他在战后又投靠了国民党,成为了曲线救国的英雄,并不害怕和戴笠见面,还经常托人跟戴笠打交道。可见他的的确确是把宝剑交给马汉三了。
相形之下,马汉三却是疑点重重。首先马汉三是个极其贪财的人,而且为了钱财可以不要性命。他当时是北平肃奸委员会主任和北平民政局长。来北平之前,戴笠就听说有汉奸用18尊金罗汉买通了马汉三后,而被私放回家。这样公然的贪污在军统中也是少见的。
第二是马汉三的人脉广,位子高,戴笠平时也要倚重他,所以不能随便抓捕他。马汉三是军统局里的高级干部。他不但熟悉内蒙古的情况并与内蒙伪政府的上层人物多有来往。当时日军在内蒙古和东北推行“满洲国”独立和“蒙疆自治”活动,日伪特务的势力很猖獗,军统特务难以立足,力量十分微弱。只有马汉三的察绥站等机构在外围开展过一些零星活动。为此戴笠想在这方面发挥马汉三的作用。
所以尽管戴笠已经认定了宝剑还在马汉三手中,却不能动他。其实牙根已经咬得痒痒的了,见面还要跟他客客气气的。他下定杀心,要在内蒙古的抗日活动结束之后,就把马汉三秘密逮捕审问。
可是没想到就在这时,另一条线索主动找到了戴笠。愿意和戴笠交代事情始末的也是当时的一个传奇女子——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是著名的日本女间谍,但是她却是道道地地的中国人,更准确一点说,她是满清遗老,原名爱新觉罗·显玗,汉名金璧辉,是肃亲王善耆的第14位女儿。肃亲王眼看宗庙倾覆,政权旁落,心有不甘,便将女儿送给好友川岛岛浪做养女,加以调教,希望有一天可以复兴大清。于是7岁时显玗就随养父漂洋过海,前往东瀛,接受严格的日本军国主义教育。数年后,她已完全日本化,进入松本高等女子学校就读。从养父那里,她还接受了政治时务、军事技能、情报与资料收集等多方面的专门训练。
21岁时,川岛芳子在旅顺和蒙古族甘珠儿扎布结婚。但她在1931年私奔,与日本陆军驻上海的特务机关长田中隆吉同居。她用养父的关系接近关东军,作为日本间谍暗中参与了“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事变,并参与组建“满洲国”。
但是安国军纪律涣散,另一方面,川岛芳子看出“满洲国”并不是清朝复辟的希望,而只是日本的傀儡,感到很失望。她开始公开批判日本军部的大陆政策,并利用权力释放一些被关东军逮捕的中国人,因此被日军视为危险分子。1934年,她被日本押回监视起来,但两年后她又潜逃到天津,借经营东兴楼饭庄为幌子,继续从事间谍活动,并与日军高官及汉奸来往频繁。1945年10月日本战败后,她在北平东四九条胡同34号私宅被国民政府军逮捕,并作为汉奸被提起了公诉。
早在抗战结束前,川岛芳子为了打通与国民党上层的关系,曾通过汉奸周佛海与戴笠拉上了关系。川岛芳子传话说,只要戴笠肯与她见面,她愿将南京伪政府的特务分布网和北平谍报人员的名单送给戴笠。戴笠对川岛芳子早有耳闻,知道她的谍报才能十分厉害,个性又刚强,好穿男装,喜欢骑马、射击这些男人擅长的项目。他素来对这种特别的女人十分感兴趣,于是心有所想地答应进行初步接触。可是当戴笠派亲信在北平与川岛芳子接上头后不久,因为日本军队在进攻缅甸时陷中国远征军于绝境,国耻当前,这种接触也就中断了。
川岛芳子被捕后自知难逃死路,在通过各种关系甚至是向美国麦克阿瑟将军求情无用后,她又利用手里掌握着的日伪谍报网欲与戴笠联系,想用军统局的手来挽救自己的生命。就在她想办法跟戴笠联系的时候,她接到通知说戴笠要秘密提审她,要她交代她所知道的内蒙古的情况以及各种可用的关系。
在北平住弓弦胡同十四号,川岛芳子身带脚镣手铐,踉踉跄跄地走进了一个所有窗户都被黑布遮起来的秘密房间。她刚从日光下走进黑漆漆的房间,眼前一时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房间里原来站着很多士兵,接到命令后纷纷散去,只留下少数的几个人。而当她的视力慢慢适应了黑暗后,才看见桌后坐着三个审问员和记录员,而角落的沙发上还有另一个人影。川岛芳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个不喜欢光亮的人就是戴笠。
还当川岛芳子在努力适应光线,四处打量的时候,戴笠已经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芳子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和征服过好些男人的娇媚。她蓬松着一头乱发,眼睛努力地睁大,却毫无光彩。身体也藏在宽大的囚服中,看不清曲线。等到鸟川芳子看见了戴笠,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仿佛这两个都有特工天赋的男女彼此之间被一种磁场吸引着,牵制着。只不过一个是掌握生杀大权的政府要员,另一个是即将要下地狱而又渴望求生的囚犯。
审问员发话了:“你不是想见我们戴老板吗?这位就是。”
川岛芳子仿佛如梦初醒般,身子像触电似的抖动了一下。她凝视着面前这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她隐约地感觉到自己的已经无望的人生忽然间有了一丝希冀,立刻有了精神。她用流利的中国话向戴笠喊着:“戴老板开恩,只要饶我一命,我愿意为军统效命,提供任何你要的情报。”
川岛芳子的态度让戴笠很满意,他示意审问员按照拟好的提纲问话,川岛芳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戴笠没问的她也没有保留地全盘托出。也许是川岛芳子想向戴笠证明自己所说的没有假话,她告诉戴笠说,马汉三在逮捕她时从她家中搜去了一把“龙泉宝剑”。
听到“龙泉宝剑”四个字时,一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戴笠猛地弹坐起来,两个眼睛发出绿光紧紧地盯着川岛芳子,如夜色中的一匹头狼。他亲自开口问话:“你说龙泉宝剑,是什么样的剑?”
芳子乖巧地答道:“传说这把剑是乾隆时期外邦进贡的。剑长约有五尺,上面雕着九条龙。剑鞘上还有各种宝石,剑非常锋利,在阳光下也非常的亮眼,令人炫目。”
戴笠听着,确定这把剑正是孙殿英交给自己,自己又在河南林县交给马汉三的那把。他心里不由得感到恼火,同时也奇怪起来,这把剑怎么会到芳子手中,又怎么会被马汉三抄去。川岛芳子没有卖关子,而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下去。
原来,当马汉三在河南林县从戴笠手中接过这把“龙泉宝剑”时,立时被这件稀世珍宝震惊得灵魂不定了。他知道这把剑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计算的,一旦此宝能带出国的话,不但自己终身荣华富贵有了保证,就是子孙后代也会享用不尽。马汉三本来就是贪婪无比之人,自得到这把剑后更是茶饭不思,既舍不得轻易把这件到手的珍宝送到重庆,又担心躲不过戴笠的追查。在经过了好一阵痛苦的考虑后,马汉三决定此剑暂时不交出,静观局势发展后再说。
当时正是日本军队长驱西进,国民党军队全面溃退,大片国土沦失,国家和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严峻时刻。面对如此形势,马汉三自忖如果国家和民族都不保了,那么军统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了,自己就完全可以携带此剑脱离军统。万一局势有好转,戴笠对此剑又紧追不舍,再找个迟缓上交的理由,以此摆脱戴笠的怀疑。所以,当戴笠从中原回重庆后向马汉三电催此剑时,马汉三以局势太乱宝剑已送回孙殿英处予以搪塞。
马汉三虽然暂时躲过了戴笠这关,但很快又陷于绝境。
1940年初,马汉三在张家口进行投机倒把的生意。他大把花钱置业,惹人注意。当时知名的“大隆洋行”也对他格外注意。
“大隆洋行”的外壳是一家做对外贸易的机构,但实际上却是日本特务设在张家口的情报机构。其后台老板田中隆吉也是一个日特机关的大特务。他自20年代以来先后在上海、华北、东北和内蒙古等地,策划过多起阴谋事件,被人形容为像狐狸一样狡猾,又像疯子一样丧心病狂。他对马汉三起了怀疑后,就派手下去调查他的背景,这一查竟然查出他是军统的高级干部。这让田中隆吉大喜不已。他马上指示张家口特务机关将马汉三逮捕。
马汉三被捕后,才后悔当初树大招风。再听说是落在心狠手辣的田中隆吉的手中,他自知大势已去。为求保命,他主动献出了“龙泉宝剑”,求田中隆吉给他一条生路。
田中隆吉本来就打算劝马汉三做日本人的眼线,放他依然回到军统工作。不料马汉三吓得屁滚尿流,马上献上宝剑,他自然更是欣喜异常。他装出不满意的样子,对马汉三说如果要免于一死,必须暗中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马汉三有什么可以推托的?马上答应下来,回到了北平。从此时起他也不敢太过造次,生怕被戴笠找去问话。
这年开春后,田中隆吉被日本东京大本营任命为日军山西派遣军少将参谋长。但是因为经验不足,过于莽撞,很快就因指挥山西作战失利奉调回国。他担心自己回去之后被平素结怨的仇家落井下石,所以就在路经北平时找到了他的相好川岛芳子,把“龙泉宝剑”交给她保管,一来防止回国后受到宪兵调查而被收缴,二来嘱咐芳子如果自己遇到不测,可以变卖宝剑来营救。
川岛芳子虽然是知名的女间谍和交际花,但她却也算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有女人的弱点。她对田中隆吉是情真意切的,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这种又是情侣,又是上下级,又是同难之人的复杂关系将两人错综地捆绑在一起,所以田中觉得把此剑放在她这里是最安全的。
田中隆吉回国时,川岛芳子特地赶到上海送行。这样明显的举动立刻被一直在监视他们的马汉三发现了。他派人暗中翻查过田中的行李,发现他没有带走宝剑,因此推测宝剑就留在川岛芳子手中。所以一直在等待机会夺回宝剑。
就在马汉三要失去信心时,日本天皇宣布投降了。马汉三立刻通过毛人凤向戴笠说情,争取到了北平肃奸委员会主任的位置。没过两天,他就借口在平津地区整肃汉奸而逮捕了川岛芳子。然后,又命人在北平东四牌楼九条胡同34号川岛芳子的住处进行了大搜查。经过几个小时地毯式的搜查后,终于在房后的地窖里查到了那把“龙泉宝剑”。当地窖的木板被推开的时候,马汉三被满目绚丽的宝石晃得头昏眼花,他脑中除了保住宝剑已经没有其他想法。而川岛芳子的事情也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有及时处死她。这才让戴笠有机会进行秘密提审。
听完川岛芳子的讲述,戴笠震怒了。他知道马汉三心术不正,但一直还重用他,就是因为他有本事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而戴笠也自诩能够控制住他。可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养虎为患,这对他的权威是极大的挑战。
可是戴笠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马汉三的“叛变”只有川岛芳子的一面之词,而川岛芳子本是个特工老手,万一中了她的圈套岂不贻笑天下?另外,龙泉宝剑是戴笠和孙殿英私下的交易,万一被蒋介石知道,他也是逃不了“私藏赃物”的罪名。所以戴笠考虑,对马汉三只能采取巧取,而不能硬夺。否则逼急了他,只会闹得两败俱伤。
3.十三尊金佛隐藏的奥秘
戴笠提审川岛芳子的消息很快就被马汉三得知了。他先是吃惊,知道自己私截宝剑的行为已经彻底败露,以戴笠的手腕,自己有几个脑袋都是保不住的。但是他绝对不甘心面对失败,他随即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早在马汉三第一次从戴笠手中接过龙泉宝剑开始,他就给自己铺好了几条道路。一是在军统高级特务中寻找靠山和援手,特别是同军统中仅次于戴笠的其他头目,如郑介民、唐纵、毛人凤等人拉好关系。在此基础上,马汉三利用他长期在华北地区工作的条件,大肆搜罗党羽,组织小团体,这个秘密组织人数最多时达到50多人,其中包括军统北平站长乔家才等大特务也在其中。马汉三暗中笼络人心,秘密策划,决定如果形势危急时,就用破釜沉舟的方法,铤而走险,拼死一搏。
马汉三营造的第二个洞窟,就是投靠北平行营主任李宗仁。马汉三知道桂系是国民党内独树一帜的实力派,如果得到李宗仁的保护,不要说戴笠无可奈何,就是蒋介石也一时难以下手。于是,马汉三处处对李宗仁巴结逢迎,忠心耿耿,并把军统收集到的有关桂系的情报及时向李密报,特别是截断那些不利于桂系的情报,以此博得李宗仁的信任。所以,在李宗仁的推荐下,他出任北平市民政厅长,成为李的心腹。
马汉三的最后一着,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预备着逃亡国外,远走高飞。
马汉三营造“三洞”,但无论进哪一个“洞”都是少不了金银财物的。于是,马汉三到北平后,利用接收日伪财产和肃奸的权力,几乎是发了疯似地贪污索贿,其所聚敛的财物简直难以计数。在军统清查工作开始前,由马汉三等人大捞剩下后上报的日伪财产尚有一仓库,但是等到军统清查大员廖华平、沈醉等人到达北平清查时,一仓库的财物又只剩下半仓库,可见马汉三等贪污财物之巨。
而在他得手的财物中,最出名的是北平一个大汉奸为了保命,献给他的13尊金佛。这13尊金佛全部由纯金打造,每个约有一尺来长,沉甸甸的。马汉三将金佛到处送人打点,其中有六尊送给了李宗仁。
当戴笠弄清自己朝思暮想的“龙泉宝剑”的确在马汉三那里,而且马汉三又是个暗中出卖“团体”、背叛国家的异类时,心中极其愤恨,恨不能立刻生啖其肉,以泄其愤。然而等到戴笠把此事冷静地思考了一遍,感到尚不宜鲁莽行事。
第一是现在马汉三叛变的证据还没有到手,仅凭川岛芳子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为凭的。川岛芳子本是一个特工老手,万一中了她的圈套,岂不贻笑天下?况且川岛芳子揭发马汉三,是由于马汉三竭力宣传川岛芳子是“特大号汉奸”,要杀川岛芳子以灭口,谁知川岛芳子是否会狗咬狗,反过来护己害人?
第二是戴笠当时既要赶赴青岛与即将离任回国的美国第七舰队司令柯克践约会晤,进一步洽谈美国海军援助中国的舰艇问题,又要赶往上海与胡蝶见面,并替胡蝶办理与其夫潘有声的离婚手续问题,准备正式与胡蝶结婚;然后,还要返回重庆向蒋介石汇报华北、华东等地肃奸案件的处理情况,参加“新八人小组会议”等等,并主持战后第一次“四一”庆祝大会,这段时期实在难以分身在北平亲自调查处理马汉三投敌案。
第三是戴笠认为当时的中心任务是如何在蒋介石面前维护军统和江山帮的形象,与黄埔系的人进行斗争,使“团体”不至于被端锅。而如果在此时将马汉三这一巨案抖搂出去,徒然给对手增加攻击的口实,反使军统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最后一个原因是孙殿英献给他的这一柄龙泉宝剑是乾隆所有,象征着皇权。现在戴笠对这把剑一见倾心,私藏起来,如果让蒋介石知道了,会误以为他有谋权篡位之心。万一在这个当口把马汉三扣押起来,并签报蒋介石予以处决,那么必定会泄露自己藏有龙泉宝剑的秘密。如果蒋介石要追查下去,自己何以为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戴笠知道北平还是桂系的天下,马汉三和李宗仁关系密切,他的党羽也是遍布华北各地,他自己仍然身在虎穴,一旦打草惊蛇,激起狗急跳墙,其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一想,戴笠决定施以缓兵之计,徐图对策,伺机收拾这个异类。
毛人凤远在重庆,戴笠便找来此时也在北平的亲信,军统局秘书龚仙舫密谋商量,由龚仙舫出面找马汉三。
见到马汉三后,龚仙舫笑眯眯地跟他寒暄过后,轻描淡写地问:“听说当时查抄川岛芳子的家的时候,查出一把古剑。戴局长想要借来看看,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马汉三听龚仙舫不提“龙泉宝剑”四个字,也不说向他问罪,知道戴笠的意思还是要放他一马。他说:“剑现在不在我身边,过两天我一定亲自把剑送去。”
龚仙舫也没有表现出不满,他又拿出一封信说:“这是戴先生给文强要员的信,麻烦你转交给他。”
马汉三拿着这封信,点头哈腰地把龚仙舫送走。但是既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在他心里已经起了最后的斗志。生存的本能促使他决定要与“老板”作一次最后的较量,而决不做束手待毙的阶下囚。
龚仙舫一走,马汉三就火急火燎地拆开了信。这时,从他的卧房走出一个穿着军服的女人,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凑过来看信。这个女人就是马汉三的心腹秘书兼情妇刘玉珠,她也是马汉三集团的核心成员。
刘玉珠搂着马汉三说:“那把剑你留了那么久,还是留不住。我早跟你说过,你把剑给戴局长算了,你不听,现在闹到这个样子,你甘愿了?”
马汉三说:“你不懂,戴局长如果要杀我,有没有这把剑一样会杀我。关键是他是否还信任我。如果信任不在了,我把全部财产交给他,我一样没命。”
刘玉珠说:“那你快看看,他在信里写了什么?是否要对你下手?”
马汉三把信粗粗浏览一遍,刘玉珠突然指着一个地方说:“看这里,戴局长指示文先生,等到肃奸活动结束,还要重用你。”
马汉三哼了一声说:“他这是缓兵之计,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如果对我生气,那倒是有可能的。现在他不气,反而说要重用我,这不是老板的性格。戴笠他一世聪明,现在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就假戏真做,陪他演下去。”
两人商量了半宿,终于制定了一个难以告人的大方案。他们都没想过这个原先是为了自保的计划,最后竟然会在历史上捅下这么大的娄子。
而另一边,戴笠正在着急等待龚仙舫带来的宝剑,他最担心的就是马汉三交来的是一把仿制的剑,或者是其他的古剑,这样就断了追查龙泉宝剑的线索了。
当他看到龚仙舫空手走进来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感到十分失望。他问了马汉三打算什么时候把剑拿过来之后,又问:“马汉三收到我给文强的信,有说什么吗?”
龚仙舫说:“马汉三说一定会原封不动地把信给文先生。”
戴笠说:“越是强调原封不动,就越可疑。我要看看他到底有何居心,是不是敢明目张胆地跟我们斗。”
结果没两天,马汉三就很干脆地带着龙泉宝剑去见戴笠,一碰面就直接说:“戴老板,我来复命了。当年您交给我的龙泉宝剑,因为时局动荡所以又被寄放在孙殿英那里,后来我拿回来后,又因为被日本人抢去,所以是经过几次的出生入死才最后从川岛芳子那里搜了出来。现在时局稳定了,宝剑也该物归原主了,希望戴老板不要归罪下属保管不力之过。”
戴笠微微一笑说:“你识得大体,这很好。把剑放下,出去好好工作吧,我以后还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马汉三退出了办公室,戴笠迫不及待地拆开剑囊,当第一眼剑光跃入眼眶的时候,他就心里一宽,长松一口气,知道这把剑就是他魂牵梦萦的龙泉宝剑。他欣赏着这把被宝石装饰着的古剑,决定再也不把它交给他人保管,以免夜长梦多。他担心如果此剑再次易主,那就永难谋面了。
马汉三还没有放下心,他对自己的处境完全不敢有什么侥幸心理,他在戴笠收下那把龙泉宝剑后,又预备好十大箱价值连城的书画和古董及一些金银财物送到了戴笠的住处,其中也包括了3尊金佛。戴笠含着笑全收了,此时在他的眼里马汉三此举无非是想以巨宝“赎罪”和“堵嘴”。马汉三是个利用权力大肆搜刮汉奸财产的大贪污犯已无疑,要不然这些宝物从何而来?
戴笠跟马汉三两人都心知肚明,戴笠私藏帝物,隐瞒不报,和蒋介石关系紧张;马汉三贪污敛财,叛国投敌,难逃一死。两个人都是走在钢丝上,各自既要想办法逃生,又要想办法找茬把对方扳倒。两人如同打心理战一样刀来枪往。
1946年3月13日,戴笠准备从北平前往天津。军统华北总督察王蒲臣亲率军统在北平的干部送行。王蒲臣是戴笠为对付马汉三而刚刚调来北平工作的一名军统大特务。他的公开身份是军统华北总督察,秘密使命则是:调查监视马汉三及其同党在平津的所作所为,向军统局提出证据确实的报告。王蒲臣多年从事华北地区的军统活动和秘密督察工作,对平津的情况很熟悉,人也精明能干,是戴笠的心腹亲信。自戴笠察觉马汉三有不轨行迹后,当即下令将王蒲臣调任华北总督察的要职,一方面钳制马汉三的活动,一方面着手秘密调查马汉三抗战期间及胜利后的劣迹,以便为铲除马汉三搜集证据。王蒲臣在列队前跟戴笠话别,马汉三就站在一旁陪同。
3月16日在天津机场上,是马汉三最后一次见到戴笠。此时的戴笠还是笑容满面,跟送行的陈仙洲、黄天迈等平津地区的大特务话别。而马汉三心里则十分紧张,他不停地看着手表,计算着时间。
突然,戴笠径直向马汉三走来,看着他,叹了口气说:“下不为例,这是最后一次了。”在随从人员的眼中,马汉三听了戴笠所说的话愣了好长时间,然后就走到一旁默默不语,失魂落魄。此时此刻的马汉三已感觉到,戴笠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是他更没有想到,上天留给戴笠的时间更少。
4.历史的另一张面孔
在戴笠到达青岛的时候,早已经有另外一个人已经在青岛机场等待多时了。但是她既不想要和戴笠见面,甚至也不想要戴笠知道她正在这里。她便是以军统局华北督导员的特殊身份前来的刘玉珠。刘玉珠到达青岛后,暗中与青岛机场的航空检查人员混得很熟,并与机场和军统青岛办事处的有关方面打通关节,以便及时掌握戴笠的行踪。她很少抛头露面,而是深入基层,只在暗中积极活动,秘密建立情报网络,开辟计划实施时的隐蔽渠道。
她之所以潜伏在青岛机场,是因为她要在这里实施在戴笠的飞机上安放炸弹的秘密计划。由此可以看出马汉三的确是下了狠心,他要趁戴笠收拾自己之前,将他置于死地。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特殊督导员的前来竟然抱着这样的目的,青岛机场的工作人员只看到刘玉珠既有华北督导员的工作函,手中又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并且又十分熟悉青岛地区军统内部的情况,所以,也都很听从她的安排,对她知无不言。
选择在青岛机场投放炸弹,马汉三和刘玉珠也是有考虑的。他们十分了解戴笠的特点,知道他历来对自己的行动计划极其保密。一般来说,戴笠座机移动的时间和路线均由他自己作出决定,从不肯受别人左右或影响;戴笠每次作出决定后一般只通知极少数有关人员,以免张扬泄密;并且常常在作出决定后,突然改变行动时间和行动路线,把手下人搞得措手不及。在青岛下手,可以更加从容和隐蔽,也不至于祸及留在北平地区的马汉三集团。
刘玉珠打听到,戴笠要在青岛小憩一夜,于第二日上午赶往上海。他下机之后,所带的行装、物品,包括马汉三的10大箱礼品均不下机。飞机停在青岛沧口机场,由梁若节派特务严密看守,确保安全。
于是当晚,刘玉珠就等在靠近飞机的地方,寻找机会上机。但是守卫一直在附近巡逻,她苦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办法靠近。一直到天蒙蒙亮时,她已经十分疲累,却看到巡逻的卫兵突然收队离开。刘玉珠立即反应过来,到了他们交接班的时候。如果现在不过去,一会儿另一队卫兵过来,她就没有机会了。当即她快步奔了过去。
就在她匆匆走到登机门的时候,突然看到飞机里闪过一个黑影。她心里一惊,连忙闪在一边。机上的人明显也看到了她,也躲藏了起来。刘玉珠心里非常纠结,不知道是应该闯进去,还是应该离去。就在这个时候,她远远看到卫兵列队走了过来,就只好离开飞机,十分懊悔地躲在一旁。
刘玉珠心里还有一个问号,那就是不知道飞机上的那个黑影是谁,他是怎么混进去的,他要做什么。机场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她也就走了出去,慢慢便走到了戴笠的专机边上。领队的卫兵认识刘玉珠,立刻敬礼说:“督导员,这里是禁区,您不能靠近。”
刘玉珠说:“我是来视察飞机的安全情况的,这里一切都正常吗?飞机上有没有看过是否有异样?”
领队听她这么说,也警惕了起来,立刻派3个人上飞机检查。
刘玉珠紧张地张望着,想要知道到底飞机上藏着什么人。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卫兵下来说,飞机上一切正常。于是领队对刘玉珠说:“刘督导您放心吧。”
刘玉珠狐疑地走着,当她忽然回头时,她惊讶地看到,除了那3个上机检查的卫兵外,飞机上又走出了第四个人!就在她准备过去一探究竟时,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她担心被戴笠看到自己在这里,连忙走开。不一会儿,果然是戴笠的汽车开到了专机附近。
刘玉珠看到戴笠下车,跟飞行员叮嘱了几句,不一会儿,又来了几辆车,车上下来的是跟戴笠同机前往上海的随行人员,其中有军统人事处处长龚仙舫,军统控制的外围机构“人民动员委员会”的实际负责人金玉波,戴笠的英文秘书马佩衡,副官徐焱,天津大资本家黄顺柏,译电员周在鸿,厨司曹纪华,一个专替戴笠照管衣服的事务员,飞机上的正副驾驶员,还有一个无线电报务员。看到这些人带着行李鱼贯走上飞机,飞机员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刘玉珠身边一辆加油车开过去,她听到车上的人在说:“飞机那么小还要挤这么多人和这么重的行李,真是麻烦。”
天气逐渐阴沉下去,远方传来闷雷的声音。飞机终于像一只大鸟冲天而起,向上海方向逶迤而去。刘玉珠木然地望着,似乎在埋怨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时机。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给马汉三发电报时,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一声炸雷。刘玉珠连忙抬头去看飞机,但是飞机已经飞出了她的视线,看不见了。
“说不定老天爷会帮忙。”刘玉珠捂紧贴身放着的那个包裹着高爆炸弹的小木盒,想到了那个飞机上的黑影,又看看头上的天气,暗暗祈祷。她回到自己的秘密处所,把炸弹处理掉,然后搭最早的一班列车赶回北平向马汉三汇报。
第二天,当戴笠专机失踪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马汉三恰好跟刘玉珠在一起。马汉三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微笑,刘玉珠也是喜出望外,平日总是绷着的面孔也放松下来,大着胆子在办公室里和马汉三眉来眼去。
看着她搔首弄姿的背影,马汉三不由得色心大起,一把搂住刘玉珠,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色眯眯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情报准确吗?”
刘玉珠双手搂住马汉三的脖子,娇滴滴地说:“上海机场那边始终没有飞机降落的消息,也收不到雷达的信号。青岛、南京、重庆各方面都没有反馈。依我看,这次老板是凶多吉少了。”
马汉三得意地摸着刘玉珠的身子,如释重负地说:“这一回,我们算是死里逃生了。真是天助我也。”
刘玉珠扭动着一边躲闪,一边说:“你不是早已经把后路都铺好了吗?这次就算戴笠没事,你也不是逃生无门啊。”
马汉三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我跟郑介民、毛人凤那些家伙都送了大礼,让他们多加照顾。可是万一老板不高兴,就算10个毛人凤帮我求情,我也是死路一条。”
刘玉珠想了想,说:“就算军统的大特务保不了你,你不也跟桂系的李宗仁攀上了关系吗?如果能有他做靠山,别说老板对你无可奈何,就是蒋介石说不定也要对你退让一些。”
马汉三冷笑两声,严肃地说:“这些都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我已经想好了最后一步棋,那就是远走高飞。有这些年积攒的那些金银财宝铺路,我看跑到国外去,我们反而大有作为。”
刘玉珠两眼冒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好的未来。但是倏地一下,她眼中的火光又灭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的神情:“只可惜那10箱的宝贝跟着老板一起去了西天。也不知道能找回多少。其他我都不心疼,但是那把龙泉宝剑是难得的宝贝,就这样没了真是太可惜了。”
马汉三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把宝剑得而失,失而复得,如今再次失去,却换来了你我两人的性命。你说,这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刘玉珠侧头想了一下,露出甜蜜的笑容。但是,她马上又十分疑惑地问马汉三:“到底戴先生的飞机为什么出事?炸弹不是我放的,还会有什么人想要戴先生死呢?”
马汉三说:“这可就难说了,戴笠树敌甚多,就连老蒋都对他气得牙痒痒的。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这回我们大难不死,肯定也必有后福。”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马汉三又继续开始活动。他要做的第一步当然就是处死川岛芳子。可是现在形势这么微妙,他再火上加油,很容易就把焦点再引回自己身上。为了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他打算借刀杀人,而借的那把刀就是李宗仁。
随着李宗仁步步高升,马汉三也是颇得重用。到1947年,李宗仁出任北平行辕主任后,任命马汉三为北平市民政局局长,又是河北省的“国大代表”。7月上旬,李宗仁决定参加副总统的竞选。他让亲信程思远带信给蒋介石,信里写道:“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竞选与否还听蒋委员长的裁决。”
李宗仁明明知道蒋介石搞“国民代表大会”进行选举只是一个幌子,是打着民主的旗号推行独裁,蒋一心想要任命为副总统的人选就是孙中山之子,时任立法院院长的孙科。但他之所以还对蒋介石那么说,是因为看准了蒋介石不敢撕破民主的那副面具。果然,很快吴忠信就替蒋复电说:“已将我兄之意转报介公,介公之意国民大会为实行民主的初步,我党同志均可公开竞选,介公对任何人皆无成见。”李宗仁连忙趁这个机会,在北平成立了竞选办事处,开始做竞选的筹备工作。而北平地区主持选举实际工作的就是马汉三。
为了支持李宗仁竞选,马汉三也是翻出了家底,大量的宝物连续不断地送到李宗仁的住处,方便他贿选。马汉三还积极活动,让整个华北选区的选票都投向李宗仁,让李宗仁的胜算大幅提高。投之以桃,当然要报之以李。李宗仁也非常爽快,替马汉三处死了川岛芳子,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
1948年3月23日,李宗仁率领自己的竞选班底飞到南京,正式竞选副总统。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蒋介石再次食言,竭力阻止他参选。为了抑制桂系势力,蒋介石亲自出面劝孙科参加竞选,孙科勉强答应,并提出条件,要求副总统兼立法院院长。4月3日晚,蒋介石见李宗仁执意参选,又在黄埔路官邸单独召见他,责令其退出竞选,并声言:“我不支持你,你还能选得到?”
但李宗仁并没有知难而退。4月23日,“国民大会”开始投票选举副总统。参加竞选者有李宗仁、孙科、程潜、于右任、莫德惠、徐傅霖等6人。其中国民党籍四人,民社党(徐傅霖)1人,莫德惠以社会贤达身份参选。当日验票结果是:李宗仁754票,孙科595票,程潜522票,于右任493票,莫德惠218票,徐傅霖214票。后三名淘汰出局后依程序继续选举。经后两轮投票,依然是李宗仁领先。29日上午,“国大”最后一轮决选副总统,投票结果是,李1438票,孙1259票,李宗仁当选。消息播报,蒋介石大失所望,盛怒之下,竟一脚把收音机踢翻。
而此时,同为李宗仁集团的马汉三却爽翻了天。他顺利地从戴笠的麾下逃到了李宗仁的保护伞下,找到了更稳固的靠山。这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困境,前途大好。但他忽视了,虽然戴笠死了,但是他的二号接班人依然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寻找机会,揭开戴笠死亡之谜。就在他和刘玉珠等人弹冠相庆的时候,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向他张开。
5.给了兄弟最后一脚
从前当马汉三和戴笠陷入对龙泉宝剑的争夺时,毛人凤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秘书。马汉三资历深,辈分高,初入军统的毛人凤对他还是带着几分尊敬。但随着毛人凤的步步攀升,马汉三开始注意到这个慈眉善目、白团团的中年男人实际上还是个狠角色。他这才开始刻意接近毛人凤,跟他拉关系,有意讨好。而毛人凤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笑面虎,有人主动和他客套,他当然不会拒绝。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口头上的好兄弟,言谈间总是相互吹捧,把对方说成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大人物。
到了马汉三跟戴笠关系逐渐紧张的时候,毛人凤也成了军统的代主任秘书,地位比从前高了不知多少,连马汉三也从跟他平级的关系,降到了见到他要点头哈腰的地步。再加上为了防止戴笠突然对他进行制裁,马汉三更是极力巴结逢迎毛人凤,送了大量贵重的礼物。毛人凤也是一一笑纳,处处给予援手。
1944年,马汉三由五原办事处主任调升为军统局布置处处长,连忙把这个喜讯告诉给毛人凤。毛人凤收到消息,亲自到机场去迎接。当马汉三走下飞机,看到毛人凤竟然在场的时候,惊讶地扬起眉毛,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哪里敢劳烦毛主任亲自等我。”
毛人凤微微一笑,一摆手说:“我已经在家里设下晚宴,就想跟马先生好好聊一聊。你就快随我去,别再推辞了吧?”
走进毛人凤的家里,马汉三放眼望去,许多东西都似曾相识。毛人凤书桌上的一个很大的贺兰山石砚就是在马汉三担任宁夏缉私处长时替他搜罗来的,还有墙上的时钟,门口的屏风,包括桌上摆着的象牙的碗筷,都是经过马汉三的手送到毛人凤这里来的。
毛人凤笑微微地说:“马先生辛苦了,先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马汉三搓着手说:“我很久没跟毛先生玩沙蟹了,现在正犯牌瘾呢。要不,现在先杀两盘?”
毛人凤自然是答应下来,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明白,马汉三陪毛人凤打牌,为的就是输钱给他,让他高兴。等到马汉三钱包空了,毛人凤的嘴都咧到太阳穴了,也就是到了牌局结束,该开始喝酒的时候了。
向影心穿得妖妖娆娆,亲自端着酒从厨房走出来,见了马汉三就是一个媚眼飞过去,贴身给他斟酒,嘴里还劝他多喝。
马汉三知道毛人凤经常让老婆出来陪酒,对这样子也见怪不怪,口里还夸奖道:“嫂夫人真是年轻漂亮,跟毛先生是天作之合。难怪戴先生会打破禁令,允许你们结婚。”
向影心笑嘻嘻地说:“我还要多谢马先生给我带来的那些玉器首饰。你知道这里局势紧张,有钱也买不到那些东西。难得马先生费心,还替我想着。”
毛人凤说:“马先生现在到了重庆,总算安定下来,也可以考虑安家了。”
马汉三说:“我来去匆忙,这事一时还考虑不到。”
毛人凤说:“你不用操心,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隔不久之后,毛人凤就通知沈醉给马汉三买了一座小房子,他亲自看过之后,十分满意,马汉三自然也是非常喜欢。两人的关系越处越好。
可是戴笠一死,马汉三立刻认为毛人凤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他判断,军统局局长的位置肯定要由郑介民接任,而郑介民领衔的黄埔系一上台,江山帮的人就肯定被踩在脚下。因此当务之急,要紧紧跟住郑介民,并且跟毛人凤为首的江山帮划清界限,这样才会得到郑介民的好感。所以,他突然就不再跟毛人凤联系,转而把大批财物喂到了郑介民的肚子里。郑介民的贪心老婆柯淑芬哪里会对这些送上门的好处置之不理?在她成天吹枕边风之后,郑介民就成为了马汉三的大后台,帮着马汉三坐稳了北平肃奸委员会的位置。马汉三外有桂系支持,内有郑介民撑腰,下有乔家才(军统北平站站长)、刘玉珠等一帮人作党羽,羽翼渐丰,便渐渐不把毛人凤放在眼里,进而冷落怠慢起来。
此时的毛人凤,正一方面等候马汉三将北平捞得的汉奸财产与他分肥,一方面攒足了劲与郑介民争夺军统的天下。可是他给马汉三去了电报之后,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马汉三的回话。再一查,发现马汉三最近竟然跟郑介民来往密切,把从接收日伪财产和纵放日本战犯中所贪污的钱分送给郑介民,同时对自己敷衍疏远。这个消息一听到,他早恨得牙齿痒痒,恨不得让他把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好处都吐出来。只是他跟戴笠一样,一时不能分身去处分他,就命令华北总督察王蒲臣加紧搜集马的劣迹,以便伺机捕杀。
王蒲臣奉戴笠的命令,在北平打听马汉三的消息已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戴笠没死的时候,他在北平,尚受到马汉三的猜忌怀疑,所有的情报都不告诉他知道,弄得王蒲臣十分被动。等到戴笠死后,王蒲臣在毛人凤的指示下,改变了策略。他表面上处处与马汉三小集团的人同流合污,一起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无所不为。对他们贪污、敲诈的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主动参与。马汉三以为戴笠死了,王蒲臣就成了他可以争取的党羽,于是在一段时间后,也将王蒲臣当做了“自己人”,而渐渐放松了警惕。王蒲臣潜伏在马派小集团里,把他们的内幕活动打听得一清二楚,报告毛人凤记录在案。
1947年12月,郑介民被蒋介石调去当国防部次长,而军统局改组成保密局,由毛人凤递升局长。这时的毛人凤羽翼已经完全丰满了,他开始翻出从前忍气吞声时和他人结仇的名单,准备逐一报复,而名单上的首位就是马汉三。
毛人凤知道此时如果要弄倒马汉三,就要抓住他最大的小辫子,那就是他和李宗仁勾结起来,支持李宗仁选举副总统的证据。他明知道蒋介石不支持李宗仁参选,而马汉三这么做,就是公然违抗蒋介石,简直是大逆不道。这个情报一旦递到蒋介石那里,马汉三不是死罪也是无期徒刑。
可是他却有一丝的不舍。因为马汉三断断续续地又开始给他送礼,而且价值不菲。向影心收到那些珍珠翡翠,也很是喜欢,劝毛人凤再等等,不要这么快就下手。于是毛人凤发电报给王蒲臣,问他马汉三是否又决定弃暗投明。结果王蒲臣的回电让他更生气。王蒲臣说,马汉三搜罗的财宝不计其数,他把全部的数目都报给了郑介民,和郑介民五五分成。剩下的那些边角料才送给毛人凤。一听到这话,毛人凤立刻责令向影心把马汉三送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全数退回。现在毛人凤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马汉三划清界线,彻底地整垮马汉三。
也许是马汉三过于嚣张,落了个大把柄在毛人凤手里。原来在“国民代表大会”的选举前,蒋介石下令要求国民党政府各个地区所有部门全力支持孙科,所有军统特务的“国大代表”都接到正式的命令,除自己投孙科的票以外,还得为孙科拉票。而马汉三却要求北平地区的军统人员全部投票给李宗仁,这使得李宗仁的票数节节攀升,始终在孙科之前。这让蒋介石震怒不已,责令毛人凤查出原因。
于是毛人凤把王蒲臣在北平搜集到的情报,包括马汉三暗中帮助李宗仁竞选、贪污汉奸财产、组织“建国力行社”的小集团与背叛领袖、投靠桂系的罪行,一起报蒋介石,并签请将马汉三、乔家才、刘玉珠一并逮捕,处以极刑。
蒋介石闻报当然十分震怒。但是蒋介石毕竟是风里浪里过来的,为人十分慎重。他认为马汉三不但是北平市民政局长,而且是“国大代表”。自己已经大肆宣传过“民主自由”,如果这时候以帮助李宗仁竞选为“罪名”,无疑是在人民和其他党派面前自己打自己耳光。但是如果以贪污汉奸财产和组织军统小集团的罪名将一个“国大代表”处决,也会给其他党派以攻击自己的借口。所以他踌躇许久,只准予毛人凤扣押讯办。
接到蒋介石的手令,毛人凤立即带着沈醉、潘其武等人亲自前往北平抓捕马汉三。他笑着对沈醉说:“我来军统工作10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亲自去抓人。”
沈醉也笑着说:“这事还得毛局长亲自出面为好,免得打草惊蛇,让马汉三狗急跳墙了。”
毛人凤说:“你的意思是?”
沈醉说:“我看毛局长不用马上动手,不妨先装作无事一样和他们敷衍一阵,探探他们的态度,稳定他们的情绪。然后再集合他们集团的所有人,一网打尽,免得有漏网之鱼。”
毛人凤击掌说:“还是沈老弟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
毛人凤赞许地对沈醉点点头,转过脸去,却露出了阴沉的表情。他暗自在心里想:这个人太聪明了,一定不能留在身边,必须越早打发了越好。
毛人凤到北平的第一天,还和马汉三等谈笑自若地敷衍了一番,第二天在临时召集的紧急会议上,毛人凤忽然脸色一变,下令把马汉三、乔家才、刘玉珠等人当场扣押起来。马汉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问:“毛局长,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毛人凤狠狠地瞪着他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马汉三被扣押的消息很快在军统内部传开了。最为着急的当然还是郑介民和他老婆柯淑芬。两人担心马汉三一案把自己牵扯进去,又不便出面袒护,也无法公然托人说情,只好找到沈醉打听情况。沈醉做人圆滑,跟各方面关系都不错,所以也就暗示郑介民,马汉三已经把他自己和许多人贪污分成的事和盘托出了。郑介民听完心里大惊,也就不敢再问,甚至连保密局都很少再来了。沈醉回头又把这件事告诉了毛人凤,毛人凤很得意地说:“回答得很好!免得他们再来啰唆。这还能讲什么人情吗?”
毛人凤着急办的另一件事,就是彻底查抄马汉三等人位于北平的住宅。他始终是不甘心自己交还马汉三的宝贝就被他自己吞没了。这一搜,果然让毛人凤大大开了眼界,除了黄金、珍珠之外,许多少见的珠宝和古董也是不计其数,其估值的市价竟达7000亿元,仅他家里的4个金佛就重达数十公斤。更让他起疑心的是,马汉三的内室中放着一个定做的剑匣,但是里头却是空的。他立刻联想到戴笠的专机失事时,遗骸中有一把残缺的古剑。他询问王蒲臣,马汉三是否有把一把宝剑交给戴笠。王蒲臣调查后回答,马汉三交给戴笠的是他从川岛芳子家中搜查出的宝剑,而且川岛芳子已经被马汉三处决了。敏锐的毛人凤立刻要求王蒲臣提供戴笠提审川岛芳子时的口供笔录原件,再加上他平日对戴笠的了解,他意识到马汉三的问题不仅在支持桂系,他背后另有重大图谋,于是决定对马汉三的问题进行彻查。
7月6日,毛人凤将马汉三、乔家才、刘玉珠3人用专机秘密解回南京,立派保密局著名的办案专家、局本部司法处长李希成到北平全面清查马汉三的问题。李希成清理了戴笠的遗物和宝剑的残片,弄清古剑的价值、出处和来龙去脉,一路追寻下去,一步一步地将马汉三私藏宝剑、投敌叛变的弥天大罪清理出来。很快,刘玉珠曾经在戴笠的专机停放在青岛机场时,在附近出没的情报也交到了毛人凤手中。但是仅凭这些材料,谁也不敢说是马汉三暗杀了戴笠。只是这些线索能够编织成的故事,足以让毛人凤兴奋了。
看了毛人凤添油加醋地交上来的资料,蒋介石大惊失色,但考虑到戴笠死因已由国民党当局确认并向国内外公布,现在又披露马汉三等人暗杀戴笠的罪行,不但对蒋本人、对国民党、对军统组织的政治信誉和工作能力产生严重损害,而且在社会上极易引起混乱,并将给政敌提供攻击的口实等等。由此,蒋决定对马汉三等人谋杀戴笠案严加保密。对马汉三、刘玉珠只以贪污汉奸财产罪指示枪决。乔家才因没有直接参加谋杀戴笠的活动,而由蒋介石免除死罪。
马汉三被毛人凤关在保密局设在南京宁海路19号接收汉奸特务组织的一所牢房内,他早就考虑好了,如果是贿选李宗仁的罪名,蒋介石不敢杀他。如果是贪污的罪名,以他北平市民政局长,还是“国大代表”的身份,也罪不至死。他耐心地等待,希望在这段风头过去之后,自己就能被平安放出。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受到优待,而且被转移到重犯室,被严密监视起来。于是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突然有一天,马汉三的饭菜里出现了大块的鱼肉。他一看手里一颤,整个碗倾覆在地下。按照他多年来杀人的经验,他知道这么好的饭菜就意味着是“最后一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把他逼上绝路。
他颤抖着,想要找狱吏来一问究竟。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传唤声:“毛局长到,给马先生开锁。”
马汉三几乎是扑到了铁栏边,努力伸手要去抓毛人凤,颤抖着声音问:“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毛人凤先让闲杂人等都退下,留下最亲近的人员之后,才压低声音对马汉三说:“你不要以为你对戴局长做过什么,我不知道。”
马汉三大惊失色,马上说:“我没做过什么!我可以发誓!我是想在他的飞机上放炸弹,但是我没做!”
毛人凤竖起一个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安静下来,然后低沉着声音说:“你还有什么要求,我们兄弟一场,你就说吧。”
马汉三此时已经是跪倒在地,流着眼泪说:“这是天要绝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求你照顾好我的家人,让他们能够生活下去。”
毛人凤点点头,叫来狱吏打开马汉三的锁链,把他带到行刑室去。披头散发的刘玉珠也被拖了过来,她一路走,一路大喊大叫,神情十分恐怖。见到马汉三,她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大声叫:“你告诉他们,不是我干的,不要杀我!”
马汉三低声说:“你闭嘴,不要在临死的时候还闹一场笑话。”
刘玉珠被他吓得一愣,又立刻大哭起来。毛人凤不耐烦地叹口气,抬起手说:“行刑吧。”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1948年9月27日,戴笠死后两年半时间,马汉三、刘玉珠在保密局南京宁海路看守所内被秘密处死。毛人凤听到身后传来两声凄厉的呼喊后,立刻抬头往天上看去,似乎在寻找飞机的踪影,又似乎是在应对那个对他恩情颇深的亡人。但他更多的是在瞭望和寻找,像是在看自己未来到底还能飞得多高、多远,在看自己的前方是阴雨连绵,还是阳光灿烂。
让他激动的是,头顶碧空如洗,阳光格外灿烂,戴笠死亡的阴影已经一扫而空了。而他也是今非昔比,终于当上了保密局的局长。回想跟郑介民、唐纵争权夺势的日日夜夜,仿佛一场闹剧,又是一场战争,让他心力交瘁,却又苦尽甘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