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惜一切代价讨领袖欢心



  

  1.中日谍战箭在弦上

  1937年7月7日,是中国现代史上必须永远铭记的日子。这一天,日本人借口一个士兵失踪,要求进入中国军队驻守的宛平县城搜查,这一无理要求被中国军队拒绝。日本军队悍然炮轰宛平县城,震惊世界的卢沟桥事变爆发。

  当时,戴笠正在庐山筹备庐山军官训练团的毕业典礼。事变发生后,戴笠和毛人凤正沿着庐山的山道散步,突然一个卫兵赶来通知,蒋介石要求戴笠立即去见他。

  戴笠还怕蒋介石只叫自己去,会让毛人凤心里不舒服。不料毛人凤笑眯眯地说:“戴先生资格老,功劳大,蒋委员长当然对你十分信任。我刚加入军统不久,一切还都从零开始。戴先生不用顾虑我。”

  戴笠这才点点头,拍着毛人凤的肩膀说:“你受累了。训练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其实毛人凤在训练团主要要做的就是监督定制毕业的纪念品,包括文凭、蒋介石照片一张和刻有“成功成仁,蒋中正赠”字样的“军人魂”短剑一把,以示对学生的宠信。其实就等于是在忙碌的公务过后的一个闲职,让他休息一段。

  但说戴笠见到蒋介石后,蒋介石示意他坐下,说:“日本现在又在华北挑起事端,我决定这次绝不退让,如果外交手段不能解决,那只有做军事上的准备,你平时是主战的,现在战争真的迫在眉睫,你觉得应该如何办?”

  从来都是蒋介石下命令要戴笠执行,这次竟然询问起戴笠应该怎么办。戴笠知道老头子的内心正在下决心,戴笠虽然是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奴才,但他十分会猜蒋介石的心思。他把腰一挺,慷慨地说:“危险的时候正是我们军人勇敢挑起复兴民族重担的时候,今天日本的行动绝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蓄谋已久的,根据在华北的情报分析,日本早就策划一场全面对华战争,如果不抵抗,只有党国灭亡这一个结局。”

  蒋介石点点头又问:“有人说我们枪不如别人,工业不如别人,和日本决战只会失败,你是怎么看的?”

  戴笠说:“这些人应该杀头。古今中外,实力对比只是战争胜利的一个方面,以弱胜强的例证不胜枚举。我们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更重要的是有委员长的领导,一定会取得胜利。关键是要统一在委员长的旗帜下,我害怕共产党和一些党国败类会乘机捣乱。”

  蒋介石笑着说:“雨农的水平又有提高了,抗战是要战的,但是对共党的活动更要注意,只是现在局势和以前不同,你要注意方法。不能在我们全力对抗日本侵略者的同时,给共产党钻了空子。你的特务处必须做好准备,关键是要培养人才,做长远的打算。今天我要做一个演说,把政府关于抗战的决心表达一下,你要做好宣传,另外特务处的工作范围要扩大,级别相应要提高,这是以后的事情,但你须提前计划。”

  戴笠听到这句话,顿时热血沸腾,他知道自己又要升官了。

  当天晚上,蒋介石在庐山发表了著名的《告全国同胞书》,其中说道:“卢沟桥事件并非偶然,人家处心积虑地谋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东北失陷已六年之久,继《塘沽协定》之后,现在冲突地点已到北平门口的卢沟桥。如卢沟桥可以受人压迫强占,那么,我们五百年古都的北平,就要变成沈阳第二。北平若变成沈阳,南京何尝不可能变成北平?我们如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候只有拼民族的性命,求最后的胜利。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将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这番宏论,确实打动了许多人,它标志着国民党已经正式放弃了内战的政策,转而寻求民族的生路。

  可是毛人凤还是不相信蒋介石的抗战决心,他找了一个机会问戴笠:“老板,委员长真的打算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吗?”

  戴笠似笑非笑地看着毛人凤说:“齐五果然聪明。只是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不要讲出来就是了。委员长特地要我们注意目前的舆论,对那些散布失败言论的人要处罚,你要在特务处做好宣传工作。”

  毛人凤一听就明白了,看来蒋介石要大干一场。

  其实蒋介石政府一度想要和日本合作,但是因为日本方面不愿意满足他的利益需要,所以蒋介石转而和英美方面建立良好的关系。而日本也开始扶植其他的傀儡领导,想要争夺蒋介石的地位。为了各自的利益,几方勾心斗角,派出了一切人才,不惜动用各种手段展开对抗。

  庐山会议后,日本内阁通过扩大对华战争的计划,决定从国内和韩国调集5个师团,赶赴华北地区。同时为强迫中国政府迅速投降,日本大本营决定进攻中国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上海和南京。为确保南京和上海这一重要地区,国民党决定组织淞沪会战。

  就在淞沪会战之前,发生了一次最高国防会议泄密案。

  这次会议召开于1937年8月11日,主要内容是研究和决定对日作战的国策和战略。参加这次会议的都是重量级人物,除了国防委员会副主席汪精卫,军委会正参谋长何应钦,副参谋长白崇禧外,还有各大战区的负责人及军委会委员。会战开始后,由于日本要从国内调集军队,所以中国当局为迅速在上海构筑防御工事,必须首先消灭在上海的日本海军3000人,并且拦住在长江上的日本军舰。为此,国民党政府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准备在江阴地区设置封锁线。

  在会议上决定对日本实行“以快制快”和“制胜机先”的策略,即趁日军主力集中于华北之时,我军则率先歼灭其在上海的海军陆战队。同时封锁江阴要塞一带最狭窄的长江江面。他们的目的是一方面阻止日本军舰由上海沿江西上进攻我国首都南京;另一方面截获当时正在长江中下游南京、九江、武汉、宜昌等各口岸的日本军舰与商船,收先声夺人之效。

  当时这是最重要的国防军事机密,但就在蒋介石的命令还未下达到有关部队时,在宜昌、汉口、九江、南京等长江各口岸的日本军舰和商船却都沿江顺流而下,向长江下游逃跑,抢着冲过了江阴要塞。在国民党军到达时,长江上的日本军舰以及长江沿线的日本侨民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逃到了安全地区。撤退的局面非常狼狈,有的日本侨民家庭撤走时,桌上的饭菜还是温热的,说明他们刚刚接到情报,临时进行转移。

  蒋介石得知此情报后,虽然极其震怒,却来不及发火,先想应该如何采取补救措施。在13日晚上,他打电话给驻军扬州的空军第五大队,命令他们14日凌晨起飞追击日本向黄浦江方向逃跑的舰船。空军按命令执行了,但是已经晚了:除俘获了日本商船“岳阳号”和“大贞号”外,其他日本舰船均已逃入黄浦江中,按当时跟国外的规定,是不能轰炸打击的。

  这件事还来不及彻查清楚,日本方面针对蒋介石的暗杀行动也开始在实施之中。1937年8月22日,宋美龄在其外籍顾问端纳的陪同下,由南京乘车去上海前线慰劳抗战官兵。在行至苏州郊外时,车队忽然遭遇日本飞机扫射和炮击。司机为了躲避日军炮火,在一个急拐弯处出了车祸,导致宋美龄受伤入院。

  8月25日,蒋介石由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顾祝同和侍卫长钱大钧等陪同,乘车由南京到了南翔前线。他改搭火车去苏州探望宋美龄,不料也突然遇到一阵空袭,幸好没有出什么意外。

  第二天,他和英国驻华大使寇尔同行去上海。本来两人要乘一辆车,之后蒋介石改变主意,单独搭车。开出南京不久,突如其来的日本飞机就把寇尔的汽车炸翻了。所幸日机离开飞走了,吓得面无血色的蒋介石心有余悸地到了安全地区。

  这两件事情更坚定了蒋介石要向日本示威的决心。他怀疑,内部高层潜伏有日军间谍。问题相当严重,如果不能迅速地查获,以后就没有作战的秘密所言。几起要案发生后,蒋介石便命令中统、军统及在南京的所有特工部门一定破案。徐恩曾、戴笠、谷正伦等各个部门的特工头子平时勾心斗角,此刻却是假装和善地坐在了一起,认真地讨论应该从何下手。

  最高当局内部出现了汉奸,可以说是各个部门的渎职。但此时,戴笠的死对头们乘机把责任全部推给负有监督义务的军统方面,对蒋介石煽风点火。高级将领陈诚听说了此事之后,郑重报告蒋介石说:“特务处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要适应抗战的新形势,只有另外组织一个情报组织。”

  陈诚也是浙江人,他带领炮兵队起家。在东征北伐中连连告捷,是蒋介石最信任的一员大将。他既会带兵打仗,又乐于代蒋受过,十分受蒋介石的宠爱。第四次“围剿”失败的时候,陈诚遭到同僚各方面的攻讦。何应钦大骂他是饭桶,逼校长严处。江西省主席熊式辉也电告蒋说陈诚骄横,目中无人,不听劝阻,惨遭失败,其责非浅。要求校长撤销他全职,改编十八军。蒋介石明明知道是自己的指挥失误,但是又好面子,所以借口为了避免军队内部离心倾向的进一步发展,给了陈诚降一级、记大过一次的处分。陈诚也不争辩,主动向蒋介石辞去本兼各职,并撤销中路军总部。不待回电,即从抚州回南昌私寓,闭门不出,任凭同僚对他攻击。事后蒋介石自己过意不去,找机会向他说明责任在自己身上。陈诚却表示自己理应负责,蒋介石十分感动,于是又让他整顿队伍,势力还比从前又有所扩大。之后,又将自己的干女儿许配给他,两人关系密切。

  陈诚非常看不起特务处的人,他认为搞特务的干的都是鸡鸣狗盗的勾当,只会绑架、暗杀等三流手段,所以明里暗里都在跟戴笠作对。但是由于陈诚向来不图钱不图名,一心办事,所以戴笠也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听了陈诚的报告,蒋介石自然非常愤怒,他把戴笠找来,训斥说:“每月花了这么多钱,养的就是你们这帮饭桶,如果10天不能破案,你们就自杀算了。”

  蒋介石下了死命令,戴笠急忙组织南京的特务警察机关,成立专案组,试图迅速侦破。

  对这桩无头案,特务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戴笠说:“现在老头子下了命令,如果不能破案,就是老头子不制裁我们,特务处也没有脸面继续存在下去了,为了各位以后的升官发财,我们一定要破获此案。”

  徐远举说:“现在最好找一个算命的瞎子,帮我们算一下。不然像大海捞针,什么时候可以破案?”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戴笠虽然平时深信五行风水,但关键时刻也还分得清什么是迷信,什么是干实事。他干咳几声说:“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样的玩笑。”

  毛人凤说:“徐远举的建议也可以采纳,过去包拯破案时多伪装算命先生,进行暗访。只是时间紧迫,这种方法已经迟了。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是否应该讲。”

  戴笠急忙说:“你快说,少啰唆。”

  毛人凤分析说:“这个泄密案,我看绝对是南京政府内部人所为,而且是高级干部,不然怎么能知道这样绝密的事情。如果要查,最好的办法,无非是排除法,南京有机会了解这个命令的人不超过100人,与其在这里胡乱猜疑,不如一个一个排除。”

  马上有人笑起来说:“一个个排除,那得排除到什么时候?你知道那些内部人员都有哪些后台吗?你怎么敢随便审问他们?”

  戴笠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这个办法倒是可以操作。我们有蒋校长的命令在,就等于有了护体的尚方宝剑,管他来头有多大,也不能拒绝配合我们调查。否则就告他一个通日卖国罪。另外,借这个机会,我们刚好对南京的公务人员来个甄别,考察一下哪些人员可以为我们所用,哪些人员心怀不满,从而扩大我们在各个部门的势力。一箭双雕,可以一试。”

  听到戴笠都点头了,其他人也连忙附和。在戴笠的授意下,毛人凤成为了专案组的临时组长,全权负责日本间谍案的侦破。

  2.奇招迭出中国功夫终克日

  毛人凤接到可以充分表现自己的任务,自然不敢怠慢。他带领特务处和南京警察局的几百个人昼夜调查,最后的疑点集中到外交部机要秘书黄浚身上。

  黄浚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当时在国民政府外交部任职,他的儿子也是日本的留学生,毕业后也在外交部。其人平时阴沉稳重,很少与他人交往,但是常常去酒店妓院,凭他的薪水是不大能够承担得起的。他的职位使他能够接触到最核心的情报,而且不时地需要去外地出差。抗战开始后,他又在大谈投降论调。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极有可能就是潜伏在南京政府内部的间谍。毛人凤了解这些情况后,立即命令对黄浚父子进行监控。国民党宪兵司令兼南京警备队也决定集中力量侦察黄浚及与他有关的所有人员,在拿到铁证前,不能让黄浚等人有任何察觉。只有人赃均获时,才能将其一网打尽。一张铺天大网悄无声息地撒下了。

  毛人凤在对黄浚的档案进行研究之后得知,他早年在日本上学时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同班同学,是现在日本驻南京总领事,名叫须磨。这个所谓领事,实际上是披着外交人员外衣的日本间谍头子。他以看望老同学的名义与黄浚早有来往,但是特工部门从前却并未注意此事。现在看起来黄浚和他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可疑。

  军统已经在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附近并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更令人奇怪的是,最近几个月来,他们既没见须磨“看望”黄浚,也没见“黄浚”去“拜访”须磨,仿佛两个人突然中断了联系。

  毛人凤仔细考虑后认为,越是没有联系,越是说明两个人暗中有来往,或者是计划好了保持距离。总之,他们在酝酿更大的阴谋,必须尽早破获,才能保证情报的安全。

  在盯防人员一段时间不眠不休的追踪之后,黄浚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一天黄浚下班后,既不乘车,也不带随从,独身一人到南京市玄武湖畔散步。他看似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糖,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然后将糖纸塞进了公园里一株大树的树洞内。然后就离开了。

  几小时后,一个捡垃圾的人走过来,他用铁钳伸进树洞掏了一下就离开了。

  侦察小组摸清其规律后,决定实施当场逮捕。但是不知黄浚是有所察觉还是日本方面有命令,黄浚在这之后就没有来玄武湖了。

  而此时又发生了另外的事情,那就是中央军校逃车案。

  中央军校的前身是黄埔军校,也是进行比较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军校每年有一个星期属于“总理纪念周”,由蒋介石向该校师生和中央及南京市的军政大员训话。

  1937年9月4日,又是“总理纪念周”的一天,这天上午8时,与会人员都在列队静候蒋介石亲临发言,可是半小时过去了,仍不见蒋的踪影。忽然,学校负责人登上主席台,向与会人员宣布:现在发现一辆汽车混入学校,内有两名嫌疑人员,宪兵正在进行搜查,请大家原地不动,听候新的通知。

  不一刻,有人向会议主持人报告两名嫌疑人员已乘汽车逃出校门,有关军警正在追捕中。据此,会议主持人宣布大会停止进行,学生和教师到自己的教室听令。与会的中央和南京市的军政大员到校门口值勤宪兵处登记车号和乘坐人员姓名职务后回原单位。

  不久,宪兵带队官向学校负责人报告:进出校门的各单位主官乘坐的车号及人员姓名职务均相符,只有行政院一辆小汽车不是主官乘来参加“纪念周”的,而是自行闯入,强行出校门时,打倒值勤人员,迅速驾车逃跑。而这辆车就是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浚的。

  毛人凤分析,黄浚的车驶进中央军校一定有所图谋,只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中断。经过这一件事,他绝不会死心,即使不会主动出面和集团中的其他人员进行联络,也一定会让集团中的其他成员代替自己。所以,他顶着各方面的压力,增加了负责盯梢的特务的数量,不仅看牢了黄浚父子以及他们经常活动的场所,而且对他们周边的亲信也加紧了监视。

  不久,监视黄浚汽车司机的人员发现,这个叫小王的司机经常到新街口附近一家外国人开办的咖啡店去喝咖啡。他每次进店后,就将自己的礼帽挂在衣帽间的衣架上。几乎与他同时,就有一个日本人进店喝咖啡,也将一顶与小王同样的礼帽挂在小王挂礼帽的衣架上。那个日本人喝完咖啡先离开小店,会顺手将小王的礼帽戴上,扬长而去。而小王喝完咖啡,也就顺势戴上日本人那顶礼帽,假装不知道已经被调换过的事实。因为他们的动作迅速而隐蔽,所以侦察小组也是在多次观察研究之后才找到其中的问题,他们认定这是他们进行情报交换的新方法。

  侦察小组还发现那个从咖啡店走出来的日本人经常有规律地骑车去中山路逸仙桥南一家“私人医院”。这家“医院”其实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一个秘密联络站。那个日本人名叫河本明夫,名义上是日本总领事馆的管理员,实际上是须磨手下的一个情报员,平时作风很低调,所以没有被特务人员注意。

  黄浚传递情报的渠道和手段以及有关人员的材料是搞到手了。但情报的内容还没全掌握。为此,毛人凤又设了一计:

  这天,当河本明夫晚上从“医院”中走出来乘自行车回日本领事馆的途中,行至与中山路垂直相通的汉口路时,突然从汉口路冲出三个骑自行车的“冒失人”,猛地冲向河本,河本躲闪不及,连人带车被撞翻在地,头上的礼帽也甩落在地上,被风吹出了十几步远。而撞了他的年轻人眨眼间便不见了。

  河本此时已经是头破血流,手上也带着伤。但是他还是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不是急着叫人或者扶车,而是跌跌撞撞地要去拿地上的帽子。这时几名好心的路人和交通警察路过这里,扶起河本把他抬进汽车,并且劝他说:“哎呀,你伤的这么重,我们送你到附近的马林医院去吧。”

  河本忍着痛说:“帽子,我要我的帽子。”

  交通警察说:“帽子丢不了,我帮你去捡,你不是日本人吗?我们警察是‘保护’你们的!”

  其实河本心里也知道有些不妙,可是无奈自己就像被绑架一样地抬走了。装扮成撞车人、过路人和交警的特务们继续把戏演下去,而帽子已经被送去附近一个秘密的住所检查拍照。

  河本被包扎了头上的伤口,打起吊带后走出急诊室,警察就把帽子递上去。河本一把抓过来捏了一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警察就乘机提出送他回住所,河本不便拒绝,也就让他们送自己回中山路的医院。警察一路上假装闲话家常一般地从他口中套话,一直陪他到医院里,四处打量了一番,才告辞离开。

  这件事一结束,他立刻从医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叫山口的人。但是毛人凤根本就不在乎他这样的小鱼小虾。他连夜整理好了情报,连同整个侦破经过一起写成报告,交给戴笠,由戴笠上报给蒋介石。蒋介石下令立即逮捕黄浚及其集团成员:“一定要全歼,不能使一个漏网!”

  这又是一个难题落在毛人凤身上了。抓住黄浚或者是日本方面的间谍头目容易,但是他们周边从事情报工作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如何才能把他们一一鉴别出来呢?考虑了两天两夜,他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天是黄浚亲自戴着帽子到咖啡馆中小坐。除了山口出现以外,还有一个军统的特务人员也戴着类似款式的礼帽出现,同他们的两顶帽子并排在衣帽架上挂好。坐下没一会儿,忽然门口有人打起架来,黄浚和山口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这时一个拿报纸的军统特务做掩护,另一个特务飞快地调换了帽子的顺序,拿走了日方的帽子,把自己的帽子挂在刚才日方特务挂帽子的地方。等到门口的武斗平息之后,黄浚起身,戴上军统伪造的帽子离开。

  第二天晚上11点,黄浚按照信上的指示,约齐了所有“有功人员”在黄公馆聚会,等待须磨亲自到场向有功人员发巨额奖酬和表示关怀。没想到半点钟后大门敲响,走进来的不是留着山羊胡的须磨,而是一脸菩萨笑容的毛人凤。他把手一挥,身后几十名特务立刻包围了黄浚的住处,将所有日方间谍都扣押起来。

  原来这封信能逃过黄浚的检查,是因为它由军统中的“伪造专家”皮伯圣干的。他不仅模仿出了须磨的笔迹与口吻,甚至还找了相同成色的纸张和墨水,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和前几次搜出的帽子情报没有差别。

  黄浚不是没有疑惑过,但是最近他的手头十分吃紧,看到须磨“分发巨额酬劳”的字样时,就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于是叫齐了自己手下的全部人员。这一中计不仅让所有的金钱梦成为了泡影,也让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在了世人的面前。

  蒋介石看到黄浚和他的儿子黄晟留学日本回国后,利用职务之便,组成了以他们为首的卖国小集团,替日本侵略者服务,以换取日本人的赏赐,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甚至敢对自己和宋美龄下手,就恨不得要把他们碎尸万段。1937年12月初,南京沦陷前夕,黄浚及其儿子黄晟以卖国罪被判处死刑,公开枪决。其他罪犯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

  也因为这件事,毛人凤的名字深深印刻在了蒋介石脑海中,他看到戴笠,使劲夸奖毛人凤,把功劳都往他身上堆叠,不禁好奇地说:“难得你这么推崇一个人,有机会我倒要好好见见毛人凤这个家伙。”

  素来在蒋介石身边的人都是害怕自己的位置被他人抢去,为什么戴笠还要那么帮着毛人凤上位?原来戴笠在这段时间的谍战斗争中,渐渐感到自己精力有限,无法面面顾及。而轻易让位,又怕中统和CC派的人抢了他原先已经经营好的地盘,跟他作对。所以他急切地寻找一个得力的助手帮助他扩大力量,稳定地位。毛人凤的能力他绝对信服。而同窗、同乡的情谊又让他确信毛人凤不会反过来对自己动手,因为两人是拴在一条裤腰带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现在毛人凤的资历实在比较靠后,如果不能想办法让蒋介石快速认同他,那么不知道还要熬多少年才能出头。

  戴笠见蒋介石兴致颇好,面上也浮起了难得的笑容。他心想,一定要帮着毛人凤再旺旺地烧一把火,让蒋介石看看他们军统的能力。

  3.特务和黑帮不分家

  淞沪会战历时三个月,中国军队虽多,但分散在各自防区死打硬拼,注重正面防御,忽视侧翼安全;日军装备优良,取正面强攻,屡遭挫败,改从侧后登陆,迂回成功。日军参战达9个师团22万余人,伤亡9万余人;中国军队参战6个集团军约70个师共70余万人,伤亡25万余人。但是淞沪守军浴血奋战,使日军被迫转移战略主攻方向,打破其3个月灭亡中国的迷梦,为中国沿海工业的内迁赢得了时间,激发了中国军民的抗战热忱。

  为了配合淞沪作战,戴笠也在蒋介石的批准下,在上海成立了民众武装游击部队。但要想组成一支精干强力的队伍,光靠戴笠手下那些特务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国难危急关头,到哪里再去拉一些有组织、有能力的青年加入到战斗中呢?戴笠已经习惯了在遇到头疼的问题时,就找毛人凤商量。毛人凤虽然看起来像个弥勒佛一样笑呵呵的,但是经常会有一些阴险的想法,能够通过走捷径完成上面交给的任务。在听到戴笠的询问之后,毛人凤考虑了一下,立刻笑着说:“如果是别的地方倒不太好办,可是如果是上海,那可以调用的资源是再充分不过了。”

  戴笠皱着眉头说:“上海虽然是金融中心,但是多半控制在显赫大家手里,像宋家、孔家,我们哪里敢去动他们?”

  毛人凤说:“钱不好弄,人倒是满街都是。戴先生一着急,倒把自己的结拜兄弟给忘了。杜月笙和他的门徒不是现在都还在上海吗?”

  听到“杜月笙”三个字,戴笠心中豁然开朗,他大喜过望地抓着毛人凤的手说:“还是齐五考虑得周到。我现在就去找他。你也陪我一同前往,互相认识认识。”

  戴笠和杜月笙结拜是早在1921年的事情。那时戴笠不过是黄浦滩上的一个小混混,而杜月笙已经是帮会的小头目。两人有过几面之缘,谈吐之中彼此都十分赏识,于是按照那时流行的方式结拜了兄弟。

  这本来只是走个形式,两人过后都并未放在心上。但随着戴笠开始替蒋介石收集情报,也跟杜月笙有了多方面的交往。杜月笙为人豪爽,举止颇有“儒侠”的风度,在金钱上给了戴笠许多资助;而戴笠知恩图报,在蒋介石面前替杜月笙说了不少好话,对于黑帮弟子的一些违法行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得军统成为了黑帮的保护伞。由此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密切,真正像亲兄弟那样不分你我。而军统和黑帮也相互渗透,成了“一家人”。

  傍晚时分,杜月笙在公馆里迎来了戴笠和毛人凤。他见戴笠穿着非常普通的黄色卡其布衬衫,口袋里露出一角手帕,不时地拿来擦擦鼻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奢华的装饰,再加上那一张阴沉的脸孔,几乎可以隐身于黑暗中。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阴森的气场,却是怎么都掩盖不掉的,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让周边的人毛骨悚然。而毛人凤则非常整洁地穿着中山装,个子矮小,面庞洁白浑圆,再加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很像庙里供奉的菩萨,只是他的笑容背后也渗着让人害怕的气息。

  戴笠也仔细打量了一下杜月笙,见他依然穿着长衫,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仿若一个读书人。戴笠笑着说:“这么多年了,杜先生一点都没变。”杜月笙呵呵笑着说:“哪里,小老弟你现在这么风光,我当兄长的自然是要老了。快请进屋,来人,上茶。”

  听了戴笠要在上海成立抗战游击队的请求之后,杜月笙沉思许久。毛人凤知道杜月笙是担心自己的势力会在抗战的过程中削弱,便说:“杜老板,这可是一项有关抗战前途的大事。来之前,戴先生已经跟蒋委员长请示过了。他答应在别动队成立后,所有的番号、军械、粮饷都由中央颁发。以后你们青帮就算是国家承认的队伍了,这不仅无损你的势力,反而会有所帮助。”

  听到了“蒋委员长”和“中央”几个字,杜月笙心里一下子就通亮了不少。如果能牺牲一些弟兄,换来一支正式编制的武装队伍,那是有利于自身势力的发展的。戴笠看杜月笙的口气进一步松动,于是又逼进了一步:“其实要募集一万人马也不太难。我在京沪地区的下属集中起来,编成一个特务大队没有问题。加上我在京沪办的训练班学生,也会有两三千人。我已经下令他们全力抗战,不惜一死。”

  杜月笙知道戴笠素来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学生,而现在他竟然愿意全都贡献出来,这让杜月笙颇为感动,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9月,蒋介石颁发番号,将戴笠、杜月笙正在筹建的组织定名为“苏浙行动委员会”,将武装队伍定名为“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队伍分布于沪西、浦东、苏州河一带,配合正规军作战,并负责肃谍防奸等工作。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由刘志陆担任总指挥,下辖5个支队:第1支队由青洪两帮帮会成员组成,共2000余人,支队长由杜月笙门徒何行健(天风)担任;第2支队由上海邮务工会工人组成,成员2000余人,支队长由杜月笙高徒、曾领导邮务工会的陆京士担任;第3支队由上海海员工会成员和部分码头工人组成,共2000余人,支队长由朱学范担任;第4支队由戴笠所领导的京沪一带特工组成,支队长由特工骨干张业担任;第5支队由高中以上学生军训总队组成,陶一珊担任支队长。

  淞沪会战中,别动队奉命参加了南市保卫战。在国难面前,这群曾经走上歧路的青年也都怀着非常热烈的报国之心,坚持战斗,不肯撤退。虽然他们都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是凭着满腔热血和不怕牺牲的勇气,坚守南市达5天之久。据事后统计,淞沪会战期间,别动队员共牺牲1500多人,受伤500余人。

  淞沪会战历经三个月,虽然中国军队英勇奋战,但是在敌人机械化军队的攻击下,不久不得不进行退却。考虑到上海的地位,在退却之前,蒋介石命令戴笠必须准备一支精干的特务队伍,在上海隐蔽下来。

  12月5日特务处在南京召开会议,商讨在上海开展地下战线的问题。戴笠首先发言,将当前的战争局势分析了一遍,指出:“蒋委员长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守不住上海了,但是可以退向四川,以之为腹地,继续作战。将来一定会有收回失地的一天。只是上海是国际大都市,也不能完全放弃。蒋委员长要求我们在这个地方留一批精华,收集敌后情报,配合总部命令开展工作。将来能够里应外合,挽回局面。所以这个留守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光荣的。你们中间谁愿意主动留下来,挑这个大梁?”

  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特务们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先不讲日本特务机关的厉害,单说特务处的几个高级干部,由于经常在上海活动,已经有很多人认识他们,说潜伏谈何容易。

  毛人凤经历过西安事变,所以深知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但他也明白如果任务能够完成,将来得到的好处不会在戴笠之下。只是这一潜伏下去,不知道还要熬多少年……

  戴笠看见没有人说话,心中十分气恼,不禁一拍桌子骂道:“你们这群草包,分钱分官的时候一个个争先恐后抢在前面。现在遇到这么危险的任务时,就全部成了缩头乌龟吗?我特务处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毛人凤看着戴笠,意识到他需要有一个人起来毛遂自荐,来带动现场气氛。于是准备起来表态。不料刚要站起,背后有一个人讲话了:“沈某不才,如果老板能够看得上我,我愿意留驻上海。”

  毛人凤扭头一看,原来是军统的少壮派沈醉主动请缨。沈醉18岁时就由上海特区区长余乐醒推荐,加入了特务处。因为他年纪轻,头脑灵光,手脚勤快又肯钻研,马上便受到重用。但是因为他提升得太快,很快就遭到老特务们的嫉妒。那帮特务,年龄都比沈醉大,个个都是老资格,谁都不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里。他们有的是黄埔毕业生,有的是黑帮头子,要他们来听一个小毛头的话,谁都不服气。但这是戴老板的命令,谁也不敢不服从。明里相安无事,暗地里这帮人专跟沈醉过不去。沈醉给他们布置的任务,不好好完成。安排给他们工作,也是讨价还价,软拖硬磨。

  沈醉也没有像毛人凤那样,一味忍让,他拿一个老队员开刀,利用职务之便,罗织了许多罪名安在他头上,亲自送给戴笠审批。戴笠狂怒之下,命令对他加以重罚,一个大活人不知不觉就在特务处失踪了。从此之后,情报组的特务知道了沈醉的厉害,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了。但是这也导致沈醉和其他人的关系一直不算融洽。

  所以戴笠担心,留年轻的沈醉下来不仅不能完成任务,还容易造成内部矛盾。所以他说:“沈醉精神可嘉,难怪有人说,如果中国要亡,除非湖南人尽死,大家都应该向他学习。只是沈醉同志较年轻,上海站的工作特别重要,留沈醉我不放心。”

  这时毛人凤立刻站起来说:“戴先生,我要求留在上海工作。”戴笠赞许地对他笑笑,但立刻对其他人说:“齐五加入特务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屡屡做出了非常瞩目的成绩。不愧领袖也曾多次表扬过他。但是,毛先生没有做过站长,我担心他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而老资格的同志也很难服气。所以,我已经决定让毛先生随我转移到四川工作,上海的任务,另择人选。”

  其实,经过破获黄浚父子案后,戴笠越发感到离不开毛人凤了;再加上上海那么危险,他也担心毛人凤遭遇不测。毛人凤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还有任务,便也坐下了。

  戴笠一直等不到自己想要留下的人发言,便向文强那里看了一下。文强一直低头,见状知道躲不过去了,只有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没等文强说话,戴笠立即拍了几下手掌夸奖道:“特务处有湖南人存在,真是我们的福气。文强同志主动接受这么危险的任务,真是特务处诸位同仁的好榜样,我们大家都要向他学习。我看文强胆大心细,正是特务站站长的合适人选。请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文强心里已经是暗暗在骂娘了,表面上却只能是装出非常坚定喜悦的表情,不断点头,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毛人凤看文强的脸色不好,立即又献了一计说:“光有我们特务处的同志,还不能帮助我们的同志在上海立足,我看能不能利用帮会的关系,特别是杜月笙的关系,这样我们在上海就容易开展工作了。”

  戴笠说:“我怎么把杜月笙忘记了,人凤同志的计策真是妙。只是国难当头,杜月笙的态度值得商讨,假如他见风使舵,我们的老本有可能赔光,但此事值得一试。”

  4.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当天晚上,戴笠在征求蒋介石意见后,立即乘车前往上海拜会杜月笙。

  要说蒋介石和杜月笙的关系可不同一般。当初蒋介石闹“革命”失败,流落上海街头,为生存下去,经人介绍拜了青红帮的大头目黄金荣为师,杜月笙是黄金荣的徒弟,因此蒋和杜就有了同门关系。北伐时,蒋介石为发动反革命政变,力量不够,就是借用青红帮的流氓,才得以在上海站住了脚,以后杜月笙又屡次帮助蒋介石。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十分强大,以至于人们只知道有杜月笙而不知有上海市长。

  坐在车上,毛人凤难以隐藏心中的困惑,问戴笠:“像杜月笙那样混迹社会几十年的老江湖,都是见风使舵,过河拆桥的人。日本人如果占据上海,肯定要让杜月笙投降,对于杜月笙这样有奶便是娘的人来说,投降日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凭什么说服他在日本占领区里还为蒋校长办事?”

  戴笠阴着脸说:“我们必须说服他,他的帮会势力在特务处渗透得十分彻底,如果他投降了,特务处也根本无法在上海生存。你只知道他跟我是结拜兄弟,却不知我替他办过几桩事情,让他一直对我感激不已。如今我出面请他帮忙,想必他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接着戴笠把自己和杜月笙之间发生的秘闻详细说给毛人凤听。

  第一件事是鸦片案。杜月笙在上海借助帮会势力,大搞鸦片销售,四处谋取暴利。但是由于蒋介石推行禁烟运动,眼看他在上海的鸦片生意就要暴露,地位名誉要一落千丈。关键时刻,戴笠急忙把这个案子接过来,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帮助杜月笙蒙混过关。

  第二件事是经济案。杜月笙有个门徒叫徐懋昌,在上海勾结南京的高官,做棉纱的买空卖空的投机生意,由于他财大势力大,一下子赚了十几万。而上海的许多小商人却因此自杀的自杀,逃跑的逃跑,一时间市面十分混乱。

  蒋介石知道后暴跳如雷,坚决要杀掉徐懋昌,命令戴笠立即去上海调查。徐懋昌得知后,脸都吓白了,赶忙求助于师傅。杜月笙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决定亲自找戴笠疏通。戴笠看到杜月笙来求自己,就私下里向蒋介石说情,蒋介石考虑到杜月笙的面子,答应放徐懋昌一马,条件是他必须把钱吐出来。徐懋昌当然舍钱要命,立即买了几架飞机,捐给宋美龄的航空委员会,才留了一条狗命。

  这两件事情戴笠虽然帮了大忙,让杜月笙挽回许多损失,但戴笠自身却从中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杜月笙有意让人给他送去贵重的礼品,戴笠也都是笑辞了。迫不得已收下了东西,事后,他也一定补一份相同价值的礼品回赠。所以杜月笙对戴笠的肝胆义气相当佩服,常拍着胸脯许诺说如果戴笠需要任何帮助,自己一定会尽全力。

  戴笠抬起手指数着数说:“虽然我们都在势利场中,人们之间的关系都是以利益衡量,而在我身边却有几个生死相交的好友。其中最最亲近的除了齐五你之外,就是胡宗南胡将军了。另外像杜月笙、何应钦这些人,虽然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利益,但是心里却也都惺惺相惜,如同知心好友一般。紧急时刻,这些人也都是信得过的。”

  毛人凤默不做声。在他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他跟戴笠虽然关系紧密,但是他也时刻牢记戴笠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敢和他平起平坐。他知道戴笠许多私生活的秘密,却不会把自己的事情说给戴笠听。在同事中间,他从来不和一个人有过多的接触,但是也从来不树敌。表面上看起来他对谁都很好,谁欺负他他都只是默默地吃闷亏,不报复,但是他心里却记着一本账,只是要等到羽翼丰满的时候再慢慢算。他认为没有永远的朋友,所有表面上的“和气”都是以利益为目的的,没有任何感情因素可言。在军统这些时间里,毛人凤慢慢变成了一架没有任何感情的杀人机器,只是为了更加精确地杀掉蒋介石要他清除的敌对势力,由人操控,全无自己的想法。

  戴笠何尝不知道毛人凤的心思?只是他却对情感有另外的认识。他深信一个人如果足够出众,就一定会有敌人。背后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暗中对准他的手枪也不只一把两把。但是蒋介石还信任他,并且非常器重他,这是他保全性命的最好的靠山。他只怕蒋介石对他失去信任,所以他全天下除了怕蒋介石一个,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而结交朋友,他也是十分热心。因为他知道只要蒋介石保着他,没有人敢对他下手。因此戴笠还是保持自己活泼多变的天性,像个喜怒不定的杀人魔王,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操纵生杀大权,让旁人对他闻之色变。

  两人各怀心思之际,汽车已经开到了华格臬路216号的杜公馆。

  杜月笙此时也心神不宁地在家中考虑下一步的出路。这时上海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急,日本人也开始了对他试探。但他不敢轻易答应,因为害怕遭到蒋介石的报复和打击。另一方面,他也一直以自己是一个中国人的良心,不愿意去替那些日本倭寇当走狗。只是还没有和蒋介石交换过消息,他也不知蒋介石葫芦里卖什么药,因此把想法埋在肚子里不肯透露。

  佣人送来了戴笠来访的消息。他一下子十分兴奋地起身,大踏步迎了出去。见到戴笠,杜月笙紧紧握着他的手,不停摇着说:“戴先生,现在这么危险,路上这么难走,你还亲自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戴笠摘下帽子,也是满脸笑容地说:“国难当前,到处都是危险的。难道杜先生蜗居寓中,就安全了吗?”

  杜月笙哈哈大笑说:“戴先生的意思我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夫虽然年迈力弱,但是如果要打日本人,还是有力气开枪的。”

  这句话一说,戴笠也立刻明白了杜月笙的决定,两人更加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毛人凤站在身后,含笑看着,这才了解了戴笠所说的“惺惺相惜”的含义。杜月笙注意到他,生怕冷落了这名戴笠的爱将,马上说:“毛先生也快请坐。”

  毛人凤静静地坐到靠墙的椅子上,直着身子随时等候他们吩咐。戴笠和杜月笙握着手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促膝交谈。

  戴笠直截了当地问:“杜先生,在这样的局势下,准备做什么选择,是留上海,还是去四川,或者是到别的地方?”

  杜月笙想了想说:“委员长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戴笠笑一笑说:“蒋委员长一向很尊重杜先生,哪里敢指挥杜先生?只是想向杜先生借手下的弟兄一用,等到战时危急状况过去,一定有重谢。”说着,戴笠当即把潜伏在上海的特务名单交给杜月笙,包括人员的化名、住址、联络站地址等。

  杜月笙看着手里薄薄的信封说:“戴先生给我的任务可不轻啊。只是戴先生足够信任我,杜某人也当尽全力帮忙了。”他派人叫来了大徒弟万墨林,嘱咐他对待戴笠的手下要像对待自己弟兄一样。万墨林拍着胸脯保证说会尽力保护这些潜伏在上海的人员,使他们安然无恙。

  戴笠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杜月笙说:“那日本人那边你怎么交代?”

  杜月笙说:“我最近常感疲乏,练了练太极拳,感觉还不错。他们要来,我就使出推手跟他们比试比试。”

  戴笠放了心,准备回去向蒋介石报告,毛人凤也立刻起身。

  杜月笙看看毛人凤,笑着说:“这位朋友不爱说话,却是深藏不露啊。”

  毛人凤也笑着说:“我是毛人凤,杜先生叫我齐五就可以了。我没有深藏,是在两位面前,我资格太浅,说不上什么话。能够在一旁多多学习,就很知足了。”

  戴笠说:“杜先生上次就见过齐五了,他是我的老乡,加入军统的时间短,但是成绩却做出了不少。不仅帮我占据了浙江警校,建立了西北情报网,还破获了日方间谍案。他可以说是我们特务处数一数二的人才。以后如果他来找杜先生,也请你多多提携。”

  杜月笙听了满口答应,又转头对毛人凤说:“原来齐五兄弟是真人不露相,相比起来我们这些老人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哈哈哈。”

  戴笠知道杜月笙是开玩笑,也跟着他大笑起来。毛人凤却只是略咧了咧嘴,完全不流露感情。杜月笙本来有意和毛人凤也结拜兄弟,但是看他那样面上一脸笑容,实则拒人千里的态度,也就没有了兴趣。他又跟戴笠寒暄了几句,就把他们送出了门外。

  戴笠让司机直接开往蒋介石的寓所,准备向他汇报今天的谈话。车上,他不免又嘱咐毛人凤几句:“齐五你稳重老成是好事,只是不能太过冷淡。表面上称兄道弟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你连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别人都不知道。”

  毛人凤连忙问:“我是不是得罪了杜先生?”

  戴笠说:“杜月笙什么人都见过,自然不会生你的气。但我看他的样子,是希望你能够主动提出和他结拜兄弟的,你为什么不趁机讨好他,攀上他的势力?”

  毛人凤说:“不是我不做,是我实在不知道帮会中的规矩。我离开学校,就是当老师,做科员,不像你有那么丰富的社会经验,以后一定多学习。”

  戴笠说:“你是要多多学习。我还准备今天晚上带你去见蒋委员长,希望你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不要丢脸。”

  毛人凤深吸一口气,感到更加紧张了。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见蒋介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到蒋介石的喜爱。

  5.毛人凤见蒋介石频频出丑

  看路途还远,戴笠就跟毛人凤讲起自己第一次受到蒋介石召见的情景。

  戴笠第一次进入蒋介石的书房,是在调查科成立初期。戴笠被任命为徐州戒严司令部少校副官,要到徐州前线进行调查,从而掌握第一军的内部情况和动向,为蒋介石控制该军提供情报。出发前,蒋介石还想嘱咐他一些注意事项。

  当戴笠看到蒋介石坐在书桌前时,头脑一下子就空了,许多话一时说不出口,只是激动得两腿发抖。蒋介石也在低头练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戴笠已经进来了。直到写完,才唤他:“雨农啊。”戴笠连忙答道:“学生在。”

  蒋介石听戴笠自称学生,不由得微微一笑。他是靠黄埔军校起家的,黄埔军校的学生都是他的羽翼和财富。戴笠深知这一点,于是用师生关系向蒋套近乎。

  蒋介石接着问戴笠:“我记得你因为跟胡靖安搞情报工作,还没有正式从黄埔军校毕业吧?”

  戴笠有些惭愧地说:“是的。”

  蒋介石笑说:“我已经下达口令,批准你为黄埔军校的正式毕业生了。我希望这对你以后的工作会有更多的帮助。”

  戴笠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立刻向蒋介石行了个军礼说:“谢谢校长。”

  蒋介石又抬起刚刚写好的字条轻轻地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对戴笠说:“这四个字我送给你,希望你能够铭记在心。”

  戴笠听了更是受宠若惊,他走上前去颤巍巍地接过字条,看见上面四个大字“艰苦卓绝”,心里顿时一暖,几乎都想向蒋介石跪下叩谢知遇之恩。

  蒋介石看见戴笠的表情是又惊又喜,乘机向他指出了特务工作的困难:“特务工作不好做啊,担任这项工作的人,必须得有非凡的悟性,不但能够领会和完全服从上级的命令,还要能够灵活应变,坚决执行。这过程中得吃苦,得受委屈,甚至还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对这一切,你都有心理准备吗?”

  戴笠连忙回答:“报告校长,雨农出身贫寒,从小什么苦都吃过。也挨过打,也讨过饭,也打过流,三教九流的人都结交过,再苦我也不怕。如果没有校长,我到现在还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不能成大器。所以只要校长有命令,雨农就是上刀山下油锅都要为您完成。至于悟性,雨农不敢说自己聪明过人,但是我倒希望能成为孙悟空那样的人物,只要校长需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要想办法为您摘下来。这一切雨农不敢夸口,只希望校长下达命令,让雨农用实际行动报效校长,报效国家。”

  戴笠一番花言巧语实实在在地抓住了蒋介石的心思,他不由得眉开眼笑,对戴笠也多了几分偏爱。从此之后,戴笠就成了蒋介石身边的红人。

  戴笠把这件事说给毛人凤听,是希望他能够早点准备,想好如何应对蒋介石的提问。毛人凤当然也想给蒋介石留下最佳的第一印象,心里开始不停地打鼓。

  车子开到蒋介石的寓所门口已经是夜里10点了。戴笠先单独进去对蒋介石做了汇报,为了加强毛人凤在蒋介石心目中的位置,又把说服杜月笙的功劳加到了毛人凤头上。蒋介石听说毛人凤正在外面等候,心里一高兴,马上表示要见毛人凤。

  侍从室的唐纵出来,叫毛人凤进去。唐纵是特务处的高级特务,也是“复兴社”的创始人之一。由于戴笠的推荐,唐纵才得以在蒋介石身边任职。因此戴笠把他当做心腹,唐纵也依靠戴笠抬举自己,两人相互利用,关系十分密切。所以,每当特务处收集到的情报,唐纵总是把它最先送给蒋介石,遇到中统的情报却把它押后。这样中统的情报老是比特务处的晚几天,逐渐地,蒋介石就觉得中统的人不如戴笠能干,慢慢更加依赖他。而戴笠又总是要唐纵揣摩老头子的心理,随时准备讨好老头子。

  唐纵领着毛人凤往里走,一边低声说:“戴老板要我告诉你,蒋校长今天心情很好,你不用太过拘束。”

  毛人凤只是茫然地点头,却全然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拘束”。

  走进书房,唐纵报告之后,就低头退出。蒋介石坐在书桌前,戴笠侍立在旁边。看到毛人凤进来了,蒋介石带着笑容说:“你的情况雨农已经向我做了汇报了。我很高兴我们的队伍中能有你这样的人才。只是你加入军统的时间较短,能不能详细说说你之前的情况?”

  毛人凤慌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张开嘴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是发抖的。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说自己在崇德当科员时杀了个女人?说自己在黄埔军校时因为身体太弱被学校开除?说自己在小学教书当了几年孩子王?这些历史听起来似乎都不太光彩。他张着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就那样僵在那里几秒钟,却感觉像过了几年那么漫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戴笠看他那副模样,连忙替他说:“毛人凤跟我一样,曾经是黄埔军校的学生,受过校长的教诲,毕生难忘。只是因为时运不济,不能立刻进入组织工作。但他毫不气馁,还勉励我‘青年朝气在黄埔’,要我也报考军校,才使我有今天的成绩。可见毛人凤也是对蒋校长忠心不二的人才。只是他善做不善说,希望校长能够包涵。”

  蒋介石原本有些不高兴,但听戴笠一说也就释然了。刚好这时宋美龄给蒋介石送夜宵进来,端着两盘小点心放到茶几上。蒋介石也就走到沙发上坐下,对戴笠和毛人凤说:“两位都是我们党国事业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也请坐吧。”

  宋美龄见状有些不悦,收起盘子出去了。毛人凤顿时感到莫大荣幸,手心都出汗了。就连戴笠也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蒋介石很少给下属这样的礼遇。

  蒋介石坚持让他们俩坐下,指着盘中的点心说:“这是我的家乡宁波的点心,请二位尝尝。”

  戴笠忙说:“蒋校长您日理万机,夫人送点心来,是请您垫垫肚子,不要劳累过度,伤了身子。我们哪里敢吃。”

  蒋介石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不要拘束,随便一些。”

  戴笠看毛人凤都不说话,就偷偷用胳膊撞撞他。毛人凤连忙说:“学生惭愧得很,无法同戴处长比,我是校长的差学生。”

  蒋介石一听这话,立刻感到不悦地说:“我的队伍中怎么可能培养出差学生?人最不可妄自菲薄,曾国藩讲要诚心,但也不能矫情。雨农介绍过你是非常能干的,我们的革命事业需要你这样的人,你就要继续好好干。”

  戴笠忙说:“是,校长培养出来的学生都是人才。齐五,校长没有把你当外人,你就不要客气,尝一块点心吧。”

  毛人凤赶忙点头称是,他挑了一块最小的糕点,伸手拿起来。

  不料那糕点看起来是结结实实一块,但是用力一捏,立刻会有许多碎屑掉下来。常吃这种糕点的人都会一手拿点心,另一手在底下接着碎屑。但是毛人凤不知道,就这么大喇喇地拿起来,倒弄了满桌满地都是糕点渣,衣服上也粘了不少,看起来非常狼狈。

  戴笠一看,就知道蒋介石要不高兴了。他战战兢兢地抬头一看,果然蒋介石的脸色阴沉下来,连忙拉着毛人凤站起来赔罪。

  就在这时,宋美龄又走了进来,看到这个情景,瞪了毛人凤一眼,却转过头对蒋介石和颜悦色地说:“达令(darling),时间不早了,你让客人回去,早点休息吧。”

  有了这句话,戴笠和毛人凤像得到特赦令一样,忙不迭地道了歉,告辞离开。直到坐在汽车上,毛人凤一颗狂跳的心才落定到了肚子里。他这才开始慢慢回想刚才会见蒋介石的每一个细节,羞赧得只想挖个地洞跳进去。

  戴笠安慰他说:“每个人第一次见校长都会紧张,没有关系,熟悉了也就好了。”

  毛人凤随口答应,但是他心里知道,自己和戴笠的性格完全不同。戴笠能够讨蒋介石的喜欢,他却万万难以做到。从今以后,他只能是更加卖命,更加效力,把每一件事都做到万无一失,把每一步路都走得稳稳当当。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才能保证他在蒋介石和宋美龄面前抬得起头。

  他知道自己已经40岁了,40岁应当进入人生的壮年,应当是一步步走向辉煌,走向人生的顶峰。但他却还是抱着像小科员那样的心态,亦步亦趋地跟在上司背后。他不能再犯错,不能再把事情搞砸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要有一步走错,就将前功尽弃。

  毛人凤对人生还有极大的野心和极大的梦想。他必须提防一切人,防止一切错误。因为他不能靠任何人,只能靠他自己。

  6.再接再厉拟捕韩复榘

  上海失守后,蒋介石开始担心南京是否能够守住,他命令山东省主席韩复榘认真准备,坚决抵抗,一定要阻击日军南下。

  韩复榘是原来西北军冯玉祥手下的“十三太保”中的一员战将。1930年中原大战时,韩复榘见战局不对,为求自保,脱离了冯玉祥的部队,归顺蒋介石,做了湖南省主席。并会同蒋部的刘珍年十七军猛攻阎锡山,占领济南,帮助蒋介石打胜了中原大战。

  为了犒赏他的功劳,也是为了进一步拉拢他,韩复榘被封为山东省主席。

  韩复榘入主山东省之后,私自扩张军队,把原有的三师一旅,迅速扩建成5个师1个旅,同时还组织四个民团6万人,韩复榘自任民团总司令。这四路民团的武器装备完全和正规军一样。这时的韩复榘俨然是山东省的土皇帝了。对蒋介石他就假称自己是为了“剿共”抗日才进行武装扩张,对于民团的事情更是缄口不提。所以蒋介石虽然从其他渠道知道了韩复榘的情报,已经对韩复榘存下了疑心,但是却畏惧于他在山东的势力,不敢马上解除他的武装。

  1937年10月,日军第十师团增加坦克十几辆,大炮10多门,步兵2000人,企图“扫荡”黄河北岸临邑附近后,由济南挺进黄河,攻占济南。蒋介石电令韩复榘重兵坚守黄河北岸,以巩固黄河防线。可是韩复榘却害怕和日军对抗会损伤自己的兵力,就以黄河北岸地域狭小,没有活动余地为理由,拒不执行。

  蒋介石着急了。他连续发出命令要求韩复榘亲自率兵,迅速渡过黄河北上,主动出击,打击津浦路的日军,策应平汉线宋哲元部作战。韩复榘懒懒散散地上路了,他带着主力军走走停停,裹足观望,根本没有认真作战的准备。

  11月8日,日军主力兵分两路向黄河推进,从盐山出发,接连攻占庆云、乐陵等地。13日,日军进攻济阳,韩复榘这才慌了手脚,匆忙率兵上城头查看敌情。可是他才探出了个脑袋,就被日本兵一阵重炮轰了下去。他带着手下卫兵百十来人,换上了便服,腰带也系不紧,还趿拉着鞋,就骑着摩托车冲出了济阳城,一路跑回了济南。

  这时另一路日军,在战车、火炮的配合下,攻占临邑,向堤李桥进逼。韩复榘吓得慌不择路,连忙命令所属的第三集团军全线撤过黄河。可是因为他太怕死了,所以在第三集团军下第二十九师六十旅还没退过黄河之前,就下令炸毁了黄河大桥。这让他的部下有不少人因为没办法及时撤退而滞留在日军的占领区内,成为了日军铁蹄下的牺牲品。

  山东省主席率先逃跑,使得整省的老百姓都成了没人管的无头苍蝇,到处乱藏。一时间全城都陷入一片恐慌与混乱之中。

  12月23日晚,日军重新发动进攻。从济阳至青城间,黄河北岸的日军用炮火向南岸的守军谷良民师阵地轰击,以掩护日军小汽船向南岸强渡。可是受韩复榘带头逃跑的影响,谷良民师的官兵一听炮弹响,掉头就跑。日军轻而易举地就上了南岸。

  韩复榘正藏在千佛山上的寺院里观望军情,一听到日军已经渡过黄河,他立马逃往了泰安,根本不顾国家之利益,民众之生死。几天之内他把500里齐鲁河山拱手相送给了日军侵略者。27日,日军攻陷济南,日军像开了龙头的水闸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们直冲徐州、津浦线,南下南京,上华北,进华东,整个战局危在旦夕。

  韩复榘大敌当前,做“逃跑将军”的事情让蒋介石近乎抓狂,因为山东失守直接威胁到国民党政府的都城南京的安危。于是他开始考虑退往四川。但刘氏家族把持四川军政大权数十年,曾经利用手中军队与国民党中央政府相抗衡,迅速蹿红成为威震一方的军阀和霸主。所以蒋介石担心他们会反对蒋氏中央机关的到来。

  于是蒋介石命令戴笠密切关注川军将领们的举动。没过多久,戴笠就发现韩复榘与刘湘电报来往十分频繁。但他们用了自己设计的密码,刻意回避他人的检查。

  这点问题自然难不倒戴笠,他买通了韩复榘的贴身护士,偷出了刘湘和韩复榘联系的密电码底本,把两人之间来往的电报全部译出。最后的结果让戴笠和蒋介石都大吃一惊,原来刘湘和韩复榘正在策划一项阴谋:联手抗蒋。

  当时刘湘是四川省主席,手握重权,而韩复榘是山东省主席,很有兵权,两人联手起来的话,是很能够形成威慑力的。在外敌当前的情况下,还要应付两个军阀,这让蒋介石就算侥幸不败,也会元气大伤。

  蒋介石意识到应该对这批军阀施加点颜色,杀鸡儆猴,免得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他立刻要求戴笠拟制捕韩方案,敲山震虎,除去心头大患。

  戴笠回到汉口法租界巴黎街寓所,开始考虑整个方案。

  按照蒋介石的意思,要杀鸡给猴看,所以韩复榘是非杀不可。如果采用直接暗杀的方式,因为韩复榘知道蒋介石对自己必定起了杀心,所以肯定已经做好了齐全的防备,这样的话成功的几率很小。不如采用计谋让韩复榘卸下武装,单身钻进圈套,这样更有可能达到理想的目的。

  戴笠正在艰难地考虑,毛人凤挺身而出,他把一份计划书交给戴笠。戴笠看过之后两眼冒光,但是马上又非常关切地问:“这个任务非常危险,你愿意亲自担任吗?”

  毛人凤轻轻地笑了一下说:“我这条命都是蒋委员长的,还怕什么?”

  戴笠也想要让蒋介石真正见识一下毛人凤的能力,于是拍板由毛人凤带队,完成诱捕韩复榘的任务。

  1938年1月,毛人凤带着蒋介石亲笔签名的邀请函来到了山东。走进韩复榘的地盘,他却丝毫不见胆怯,只是非常镇定地说:“我来请你们韩主席到开封参加两战区团以上军事会议,事关机密,请韩主席一定要出席。”

  韩复榘没有想到一个小特务竟然敢闯进他的地盘,但转念一想,这一定是蒋介石担心他不肯到场,特意派一个使者过来做人质的。有毛人凤在他手里,他也就大着胆子答应了,命令下属扣押着毛人凤,带着许多兵力和人马,浩浩荡荡坐铁甲车到了开封。

  在城门口的时候,卫兵出来检查。韩复榘领着一营卫队大摇大摆地就要往里闯,立刻被人拦下说:“报告长官,蒋委员长有命令,所有来参加会议的高级将领一律不得携带武装队伍进入开封城。”说完他们就指了指墙上的告示,再指了指城外的田野里,已经驻扎了很多的人马和帐篷。

  韩复榘原本想要跟他理论几句,但是转念一想对方只是一个小兵,和他争吵也太没风度。他再转头一看,其他将领带来的武装部队也都被拦下,所以便带着随身的手枪,让几个侍卫看管好毛人凤,一起进入城中。

  到了开会当天,韩复榘坐着汽车到了会务处,一到大门口,一排军警上来拦住了汽车,指着门边贴着的一张“随员请由此入”的纸条,把韩复榘和侍卫分开了。因为此时来开会的高级将领已不少了,其中也有不少认识韩复榘的人,所以韩复榘也并不紧张,他嘱咐好手下不要让毛人凤和外界取得联系,就同军官们一齐嬉笑着走向会议大厅。可是到了会议大厅门前,有一名少将副官上前说:“奉委座命令,今天是高级将领军事会议,为慎重起见,所有到会将领,不得携带武器进入会议厅,请将随身携带之自卫武器,暂交副官处保管,待会议结束后,由副官处发还。”

  韩复榘料想蒋介石没有胆子在今天出席的500个高级将领面前逮捕他和处决他,于是交出了手枪,还和李宗仁说笑谈天,走进会议大厅,并排坐下。

  没多久,讲台边上的一个小门开了,蒋介石戴着白手套,穿着一身军常服,在一名中将副官的陪同下走到了讲台前。台下坐着的各级军官立刻起立,在统一的口令下齐刷刷地行了军礼。蒋介石也脱下帽子,举手示意大家坐下。他的视线立刻落到面带笑容的韩复榘身上,不由得无名火就冒了上来。但是他还是强忍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今天之所以要召开这个军事会议,主要是谈谈当前的敌我形势。目前我们在军事上虽然受到了一点挫折,但国际形势很好,我们是得道多助,而日本人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日本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们能够坚决地服从大本营和战区司令长官的命令,奋勇当先,全力杀敌,那我们就一定能够胜利。”

  说到这里,蒋介石不由自主地又盯上了韩复榘,语调也有点激动了起来说:“可是,我们有些高级将领,把军队当作了个人的私有财产,自全面抗战开始以来,一味地只顾保存实力,不肯全力抗击敌人,拥兵自重,不顾国家、民族的安危,自作主张,自由行动。请问,国家都没有了,你保存的实力还有何用?况且,到了那个时候,敌人能让你再保存实力?除非你去投降敌人,做汉奸!你们这些高级将领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的唾骂?难道就不怕国法制裁吗?”

  台下坐着的将领们,个个低下了头,韩复榘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慌意乱,坐立不安。蒋介石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权威受到重视,他又扫视了一下会场,说了一声暂时休息一下,便在副官的陪同下走进了台侧的小门。

  会议厅里的众将领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韩复榘正想找个人说说话时,蒋介石的副官毛庆祥走到了他的跟前,笑着对他说:“委员长约你说几句话。”韩复榘心里“咯噔”了一下,站起来硬着头皮跟着副官走进了后台。

  韩复榘刚一进后台,却惊愕地发现面前站着的竟然是笑嘻嘻的毛人凤。他迎上来对韩复榘说:“这几天麻烦韩主席照顾了,你的卫兵现在都已经去休息了,请你上车说话。”

  韩复榘要抓住他撒气,旁边早有特务扑上来按住手脚,将他送上了汽车。轿车飞快地向开封火车站开去,直接上了站台,停在了一列专车前,两个卫兵又拥裹着韩复榘上了开往汉口的专列。就在他被押着坐下,大吵大嚷地要见蒋介石的时候,韩复榘猛然发现戴笠、毛人凤等几个人走到他面前,挂着阴险的笑容说:“你已经被捕了。”

  自韩复榘被叫走后,与会的将领们,纷纷猜测韩复榘的结局如何。不多一会时间,蒋介石回到会议厅,上台宣布说:“韩复榘目无中央,多次违抗命令,大敌当前,不思抗战之重任,擅自撤退逃跑,为民众所不容,为党纪国法所不容,现已送交‘军法执行总监部’法办。”

  此语一出,会场立刻炸开了锅。所有平时言行不太检点的将领都是眉头深锁,一脸苦相,生怕相同的命运又降临到自己头上。

  蒋介石仿佛猜到了大家的心思,顺手接过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副官手上捧着的一张纸说:“大家也不用惊慌,谁是忠心不二,谁是卖国求荣,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我宣布,第五集团军总司令香翰屏,第六十一军军长李服膺临阵畏缩,立刻送交‘军法执行总监部’法办……”蒋介石一口气报出了43名将校级高级军官的处罚名单后又说,“今后如再有不奉命令,无故放弃守土,不尽抗日者,法无二例,决不宽贷!”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几百名在座的高级将领个个觉得自危。不管是杂牌军、正牌军,只要是摊上个“抗战不力者”的名头,无不在处罚之中。

  蒋介石的这一新举措,日后指挥台儿庄抗战的李宗仁曾评论说:此事确使抗战阵营中精神为之一振。台儿庄战役和武汉大会战中,不少杂牌军、中央军的将领死命抗敌,不能不说与此事有关。

  而此时韩复榘在汉口被押上一辆轿车,直奔江边码头,由一艘专轮连车渡江到武昌,软禁在一幢二层楼上。他知道大势已去,难逃一死,只想着要想办法再拖延一点时间。

  1月24日晚7时左右,一名特务上楼对韩复榘说:“审判长要找你谈话。”韩复榘随即跟着这特务下楼,走到一半时,他却发现楼下院子里布满了持枪待放的宪兵。韩复榘连忙对特务说:“我回去换双鞋子,你等一下。”说完他就转身向楼上走去,可是他刚刚走出了一步,站在他身后的特务就朝他的头部开了一枪,楼下的枪声也连续响起,韩复榘歪倒在楼梯上,气绝身亡。

  经检查,韩复榘头部中了2弹,身上中了5弹。他被蒋介石处死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四川军阀刘湘耳中。

  此时的刘湘因为生病入住在万国医院,他立刻和亲信商量,要手下立刻封闭中央入川的道路。不料这个情报被他的贴身护士听得一清二楚,又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戴笠耳中。戴笠携带着刘、韩密谋联手抗蒋的密电报偷偷进入了病房,向刘湘宣布了蒋介石的处罚决定。

  不久之后,刘湘也在汉口万国医院“不治身亡”。

  刘、韩死后,川军群龙无首,戴笠又派出特务将他们全部瓦解,又依次拉拢收买。四川终于成为了蒋家王朝的囊中之物。不久之后,南京局势告急,国民党中央政府慌忙逃往重庆,使重庆成为了新的陪都。而毛人凤也因为诱捕韩复榘有功,重新在蒋介石面前挽回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