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宽:海军中的王者



  

  鲜花开在荒漠中,是花的幸运,也是花的不幸。中国一向对海军是非常的不重视,陈绍宽天才设想就此埋没,航空母舰第一人的疯狂设想就此打住。梦已碎,志未退,血未淡,当国难当头,以弱击强,打出血写的民族魂。

  小档案

  姓名字号:字厚甫

  籍 贯:闽侯县城门乡(今福州郊区城门镇胪雷村)

  生卒年月:1889年10月7日至1969年7月30日

  最高职务:国民党陆军、海军一级上将

  家 世:

  父亲——父亲陈兆雄。

  兄弟姐妹——兄衣庆 (吉如)、衣斯 (昭如)、潜
  (月如),姐德贞、细贞。

  妻子儿女——妻子潘璧玉,无子女。

  简历

  1889年——10月7日生。

  1906年——17岁考进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航海科驾驶专业。

  1908年——毕业,历任见习生、二副、大副、艇长。辛亥革命后任镜清练习舰大副。

  1914年——调海军总司令部任少校副官。

  1915年——12月,参与夺回被革命党人强夺的“肇和”舰。不久,擢升“肇和”舰上校代理舰长。

  1916年——被派往美国考察海军,当年底又被派往西欧各国参观战事。

  1917年——5月,在英国战列舰队和潜艇部队参加对德国海军作战,获英国政府颁发“特别劳绩勋章”。

  1918年——赴法国、意大利调查海军。同年秋任驻英武官等职。

  1919年——任北京政府驻英海军武官兼海军留欧学生监督,并任出席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海军专门委员、国际海道会议中国海军代表。翌年回国,任“通济”舰舰长。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以助直有功任海军总司令部参谋长。

  1923年——调任“应瑞”舰舰长,升海军少将。

  1926年——任第二舰队司令,响应广东国民政府北伐,率舰倒戈。

  1927年——参加国民革命军北伐。8月率领舰队歼灭已抢渡长江南岸的北洋军阀孙传芳部,龙潭一役击败孙传芳。9月国民政府传令嘉奖,授一等勋章和“中流砥柱”勋旗。

  1928年——任南京国民政府海军署署长,晋升中将。

  1929年——海军部成立,任政务次长兼代部务,兼海军江南造船所所长。6月任海军部次长(副部长)。

  1932年1月,任海军部长,派出数批海校留学生。

  1935年——晋升海军上将,叙第一级
  (为首批9名一级上将之一),同年当选为国民党第五届中央执行委员。

  1936年至1946年——兼任私立勤工学校董事长,将部分海军资产转拨勤工学校作教学经费,支持长期办学,培养出数以千计人才。

  1937年——七七事变时,正在欧洲考察海军,闻警迅即回国,指挥海军抗战。8月亲临江阴指挥。一夜间建立举世闻名的江阴封锁线。他指挥海军官兵坚持抗战,持久胜敌,先后参加上海、武汉等地会战。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积极组织海军敌后布雷游击队,长期打击敌人,配合全国各战场的作战。

  1938年——改任海军总司令。

  1945年——以中国代表团海军顾问身份赴美参加联合国筹组工作。

  1945年——任中国出席第一次联合国大会代表团顾问。9月9日作为中国受降代表之一在南京出席日军投降仪式;蒋介石裁免,回福州隐居。

  1949年——参与策动部分国民党海军起义,任福建省人民政府副主席(副省长)、国防委员会委员、华东军政委员会委员等职。历任全国政协第一届委员、全国人大第一、二、三届代表、民革中央副主席。

  1969年——在福州病逝,终年80岁。

  悍将

  占领“肇和”舰,炮轰江南制造局,城内再起义。

  计划很是完美,上海城指日可下。陈其美很是兴奋,上海一下,对袁世凯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民国年代,或许不该太过分的自爱。为了反对袁世凯称帝,流亡日本的孙中山发表《讨袁宣言》,并任命陈其美为中华革命军东南军司令,主持东南军务。

  陈其美在青帮会党中威信高,吹个口哨,帮中兄弟就蜂涌而来,在上海起义还是有很高的成功率。

  陈其美派杨虎、孙祥夫等人与“肇和”舰枪炮大副王某里应外合,准备强夺驻泊在高昌庙的“肇和”军舰。

  陆海军统率办事处大办事员萨镇冰到上海检阅舰队,海军各舰舰长一起给他接风。

  杨虎早就得到消息,带人直奔“肇和”舰,和官兵先控制各层甲板,然后控制了舵机和机舱。水兵和军官住舱被分隔封锁,一个试图反抗的二副也被当场击毙。

  一切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少校副官陈绍宽当时正在“肇和”舰上,见情况不对,立即冲到旗台,以旗语传令在港的“海琛”、“应瑞”两舰开炮射击,并令“舢板出军”,夺回了“肇和”军舰。

  事后,北洋海军部长刘冠雄以总司令李鼎新、练习舰队司令徐振鹏疏忽失职,分别加以处分,“肇和”舰长黄鸣球被革职监禁,陈绍宽则从少校副官擢升为“肇和”舰上校代理舰长。

  1920年,陈绍宽任“通济”舰长。有一次率见习生到厦门港实习,中途遇到猛烈的东北风,舰只驶入泉州湾平海港避风(平海港东北有山屏障)。到了深夜,陈命令开航。刚开出港,一阵狂风袭来,海浪漫过舱面,舰体倾斜,几乎倾覆。

  陈绍宽当时正在驾驶台上,见此情况,急喊身边水手:“请林教习来!”林教习是老舵工出身的准尉军官,已经70多岁了。

  听到呼唤,林教习抢上驾驶台,喝道:“速转舵返航!”陈绍宽问:“如何转舵?”
  林教习答:“顶风转!”按照林教习的意见顶风转舵,“通济”安全返港。在与恶浪搏斗时,舰左舷的衣柜全部被抛到右舷,炉舱的煤堆亦向右倾倒,两人受了重伤。陈毫无惧色,还笑容满面地安慰众人:“大家受了一场虚惊,但长了一次经验。”

  为了训练见习生,陈绍宽特意在8级东北风下北航。到牛山灯塔附近,风力增强到9级,在那里搏斗了24小时,不见有分毫前进,而风势却愈烈,又远离海岸10余海里。陈绍宽用泼油破浪法以制险情,终转危为安。与风搏斗三天三夜,陈不曾离开驾驶台一刻,到港抛锚后,一回房便栽倒睡着了。

  1923年夏,直、皖军阀争夺闽厦地盘。海军总司令杨树庄率“应瑞”(舰长陈绍宽)、“海容”(舰长陈季良)等舰攻打厦门。厦门当时为皖系臧致平部所盘踞,港内的磐石炮台和胡里山炮台都装有12寸口径的火炮,而“应瑞”、“海容”两舰火炮口径都仅6寸。冒着来自嵩屿、胡里山、磐石三面的猛烈炮火,陈绍宽在杨树庄的指挥下率舰奋勇冲入厦门港。对方炮弹在离舰10米处爆炸,掀起的水柱高过桅杆,陈对此视若无睹,指挥还击,始终未进保身台(由3寸厚的钢板建成,系保护指挥官的安全设施)。

  断头

  1926年,国民革命军誓师北伐。陈绍宽时任北洋海军第二舰队少将司令,率领“楚有”旗舰停泊在南京下关,游弋于长江中下游。当时苏、浙、皖三省处在军阀孙传芳的控制下,因此,陈绍宽的态度对北伐之举举足轻重。

  战争开始不久,陈绍宽多次出手帮助孙传芳,让孙传芳把总指挥部设在军舰上,并主动协助孙传芳的部队攻打进入江西的北伐军。陈传芳对此很是感动,吃饭时也不忘陈绍宽的好:“有陈司令帮忙,胜过我再扩充十个师。”

  国民革命军东路迫近上海,泊在高昌庙的“建成”、“建康”两艘军舰响应北伐军,炮轰龙华,逼得直鲁联军护使毕庶澄撤出上海。。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受了人家的马屁,当然也是要还的。

  陈绍宽听到这一消息以后,赶紧给“水绩”舰舰长高宪申打预防针:副舰长王致光和北伐军最近走得很近,你给我盯紧了。水漫金山寺这出戏精彩,炮打南京城可不好玩。

  为了从源头上根除海军投奔北伐军的念头,陈绍宽特意派“楚同”舰舰长李世甲给海军总司令杨树庄递话,“建成”、“建康”的做法坏了一锅粥,应该防火防盗防坏菜。

  看到东风吹、战鼓擂、北伐战士不怕谁,杨树庄的心里也是没底,说不定哪天北伐军的棒槌就敲到自己的头上,于是召集各舰队的头头脑脑开会,商量要不要跟着北伐军走。

  防盗会开成了投降会,陈绍宽当场就翻了脸,一脸的青铜:“只有断头将军,绝无投降将军。”

  陈绍宽脸红脖子粗地力挺北洋政府,北洋政府却不领他的这份情,和海军该红脸还红脸,不该生气也生气。不受待见的日子不好过,驻守福建的海军第一舰队的官兵心一横,投了国民政府。

  陈绍宽一看这断头将军做起来难度有点大,也顾不了这么多,孙传芳的马屁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前程好。

  1927年3月,北伐军逼近长江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该出手时就出手,陈绍宽认为“时机已到,非干不可”,和大家一商量:咱们从良,就揍孙传芳。领导发话,想不同意都难,举手的举手,鼓掌的鼓掌,也没有人说“不想当断头士兵的不是好士兵”。

  锁江

  国民革命,人人有责。既然投了革命,革命就成了义务,陈绍宽虽然刚刚参加革命,悟性却是极高。陈绍宽率领舰队南下,担任吴淞口至江阴水域的防务,昼夜巡逻。

  相见不如不见,孙传芳虽然曾经对陈绍宽是赞赏有加,但现在却是恨不得不与加入国民政府阵营的陈绍宽的海军相见。从前的相见是愉快,现在的每次相见都让孙传芳除了受伤,就是挫折。

  吴淞炮台的见面,陈绍宽指挥“海容”等舰队用炮火不停地问候炮台,孙传芳受不了这份热情,退守江北;陈绍宽也不追赶他,只是协助北伐军围剿孙传芳那些跟不上撤退潮流的手下。落后就要挨打,命苦莫埋怨政府。孙传芳的两个团想从泰兴潜伏过江,一不小心和陈绍宽的海军打了个照面,从此一潜到底,打电话不接,发电报不回。

  1927年四一二事变以后,蒋介石在南京成立国民政府。为了保障南京的安全,陈绍宽把第二舰队的司令设立在南京,亲自带队,开着“楚有”等军舰担任镇江到南京的江防。7月16日,南京国民政府任命陈绍宽为军事委员会委员。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以后,蒋介石与汪精卫虽然一致赞成“共同反共”,但两个人对领导权却是争得不可开交。武汉方面,由唐生智组织“东征军”顺流东下讨伐蒋介石,北伐军在江北的部队撤回江南。南京方面,拥有强大军事势力的桂系李宗仁与蒋介石的矛盾很大,乘机逼蒋介石下台。1927年8月,蒋介石宣布下野,南京一片混乱。

  退守长江以北的孙传芳一看机会难得,于是打算以十万大军强渡长江,收复失地。孙传芳的计划是:六万部队从沪宁路龙潭车站对面的大河口强渡,浦口和扬州各有两万人强渡,起到牵制国民政府兵力的作用。强渡成攻以后,立即围攻南京。

  陈绍宽的海军第二舰队当时负责芜湖到镇江段的防务。陈绍宽得到孙传芳抢渡长江的情报后,立即派两舰守南京、三江驻镇江,自己则率领两舰巡逻。

  8月26日清晨,大雾笼罩江面。月朦胧、鸟朦胧本来是谈情说爱的好时节,孙传芳属下的五省联军第一军代理军长段承泽却看到战机:月朦胧,鸟朦胧,哥就不信你北伐军的眼神不朦胧。段承泽一声令下,命令手下的三个师分别从长江北岸的望江亭、划子口、大河口向乌龙山、栖霞山、龙潭一带强渡。事出有因,事出突然,段承泽的部队强渡得手,先后占领栖霞山和龙潭车站,切断上海和南京的交通。陈绍宽听到孙传芳的部队强行过江,先是指挥“楚有”旗舰在江面开炮拦截,接着又炮轰占领栖霞山的孙军。

  南北双方军队在栖霞山麓一带高地反复冲杀,栖霞山阵地不断易手。28日,西线的栖霞山第三次被孙军攻占。第一军被打散的部队败退到南京城外的麒麟门一带,孙传芳的便衣队已经出现在尧化门一带。

  消息一传出去,南京政府机关、党部、报馆不但办公的心没有,连招牌都取了下来,行李更是随身带。武汉方面派来的谭延闿、孙科也坐不住了,不断打电话向李宗仁询问战况,谭延闿惊慌地对李宗仁说:“德邻先生,你别把我们请到南京来当俘虏呀!”

  不是猛龙不过江,孙传芳是不是猛龙有待证明,不过他明显是来拼命的。渡江前,孙传芳命令全军上下都只带几天的干粮;渡江以后,孙传芳又下令把所有运兵的船调回对岸,由大刀队看管。孙传芳的用意很简单:想吃饭,抢;想活命,拼。孙传芳不只是拼手下的命,也拼自己的命,他在龙潭水泥厂设立指挥所,亲自坐镇。

  在何应钦、白崇禧的亲临指挥与督战下,南京政府全线反攻,最终将孙传芳的部队全部赶出龙潭一线的阵地,压向长江岸边。孙传芳丢下部队,登上小汽艇逃向江北。陈绍宽命令舰队沿江猛攻,断了孙传芳部队的归路。

  龙潭一役中,国民政府军缴枪3万余支,炮数十门,俘孙军高级军官师、旅长数十人。陈绍宽因为率领海军断了孙传芳部的退路和供给,得到国民政府嘉奖,获得一面“中流砥柱”的大勋旗。

  西征

  9月中旬,李宗仁、程潜到汉口与汪精卫商量宁汉合作的问题。不久,汪精卫借口身体不好,不能担任南京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主席的职务,不与桂系合作。

  李宗仁等人决定改组国民政府,由谭延闿等人轮流担任主席,撤销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改组为军事委员会,以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等7人为常务委员。但武汉方面拥有实力的湖南省主席唐生智坚决反对宁汉合作,他把军队部署在湖南、湖北和安徽三省,并组织江防舰队,派遣东征部队进驻芜湖,威胁南京。

  在李宗仁的操纵下,南京政府决定西征。西征部兵分两路,程潜率第六军为“江右总司令”,李宗仁率第七军为“江左总司令”,指挥部分别设在“江顺”、“江裕”两艘商船上。陈绍宽则率领海军第二舰队的10艘舰艇一道西进。

  陈绍宽率领“楚有”、“楚同”、“江贞”沿江西进。驻守芜湖的第三十六军听说海军立马就到,扔枪的扔枪,鞋带也来不及系,一窝蜂地出了芜湖。城是长官的,命可是自己的。

  攻打安庆的时候,陈绍宽遭到刘兴部队的强力抵抗。刘兴是唐生智的铁杆,也是北伐名将。唐生智当营长那会儿,刘兴就在他手下当连长。等到唐生智当了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和湖南省政府主席,刘兴已经是第八军第四师师长。北伐军攻打武汉,第八军一战攻下汉阳,几天后又占领汉口,《唐指挥武穴督战记》一文中称赞“八军之精锐者乃第四师”。

  抵抗是刘兴的自由,打不打你是我的权利,陈绍宽一举攻下安庆,顺带抓了2000多名俘虏。

  拿下江西之后,陈绍宽也不消停,继续向湖北进军。11月6日,“楚有”、“江贞”两艘军舰打下龙坪。11日,蕲春的守军望风而逃。

  1929年,陈绍宽率第二舰队参加第二次西征,攻打李宗仁。第二舰队由汉口打到宜昌,闯过马家寨对方炮兵阵地时,岸上的开花弹弹片穿入驾驶台,震着铁板哗啦作响。陈绍宽正在驾驶台内指挥作战,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由于屡立战功,陈绍宽由第二舰队司令而代理海军部政务次长,继而出任海军部部长。

  建军

  海军是国民政府的海军,其实还是清政府的海军。辛亥革命以后,除了换了士兵、军舰旧了,清政府的海军是什么样的,国民政府的海军就是什么样的,没有添造一艘新型舰艇。舰艇总吨位仅3万余吨,还不及外国一艘大型战斗舰的吨位。

  看到这种情况,陈绍宽想方设法增加海军实力。第一次西征后,陈绍宽把截留的湖南新浞关税款50万银元全部用于造500吨级的“咸宁”炮舰,这是民国以来第一次建造炮舰。

  海军部成立不久,陈绍宽向国民政府提出60万吨位的造舰方案,呈请国民政府在15年内筹拨20多亿元为建设海军经费。但方案如石沉大海,原因很简单,没钱。国民政府主要税收
  (关税、盐税等)
  都已抵押给西方列强,实际财政收入少得可怜,哪里还有财力来建设海军呢?

  上面不给钱,陈绍宽就从海军每月预算的节余项下挤出款来,陆续建造了“永绥”、“民权”、“民生”和1500吨级的“逸仙”等舰。在建造新舰的同时,陈还致力建造炮艇,改装旧舰。从1928年至1936年,经过8年的努力,海军舰艇的总吨位增至4.4万多吨,力量大为加强。

  为了发展修船事业,陈绍宽在上海添建第三船坞。这个船坞长650英尺,宽80英尺,吃水28英尺,可供2万吨的轮船进坞修理,是当时上海最大的船坞。另在马尾建造一个长375英尺、宽61英尺的船坞,可供较大轮船进坞修理。船坞建成后,除了修理我国舰船外,还修理过几艘外国大型轮船。

  海军自民国五年起就没有派遣留学生,陈绍宽当了部长以后,派往英、德、意、日等国的留学生就有85人,大部分去英国学习航海、轮机、水鱼雷、测量、气象等技术。

  国民政府海军内部派系林立,处于分立状态,陈绍宽就想统一海军,实现集体作战。

  1929年东北张学良易帜后,陈绍宽找蒋介石请示,希望能将张学良的渤海舰队交给海军部接管。蒋介石一口答应,但随后又把将渤海舰队交给海军部接管的诺言推翻了。蒋介石对陈绍宽说:“海军统一问题要等一段时间,现在汉卿不同意将渤海舰队交给海军部接管。”

  海军实力增强,又是个技术活,蒋介石手中没有控制海军的人才,生怕陈绍宽就此坐大,于是不想陈绍宽统一海军。

  陈绍宽提出花2000万元建造一艘航空母舰,但并没有引起重视,在1929年1月的全国编遣会议上与其他提议一起被否决。

  陈绍宽心中有气,与第一舰队司令陈季良双双忿然辞职。

  蒋介石怕海军群龙无首,赶忙出来安抚陈绍宽,称要在15年以内建设60万吨的舰艇,其中包括3艘航母。陈绍宽被蒋介石这番话所打动,于是打消了辞职的念头,随后担任了海军部长。

  师仇

  战争是要流血的,不想流血,只有流汗。

  为了增强海军官兵的实战能力,陈绍宽经常不定期地对官兵进行集训,请外国教官讲新武器和作战技巧。

  1934年11月,陈绍宽在南京草鞋峡江面召集各舰舰长开会,宣布要在福建的马尾办一所培养舰长的海军大学。

  会场掌声雷鸣,公费培训这种好事当然得支持。掌声如雷,只是惊雷过后一般就是大雨,陈绍宽提到学校的师资力量的具体事项:聘请日本人寺冈谨平、信夫淳平当教官,教授海军战术和海战方法。

  全场先是一片冰凉,接着就是一阵愤慨: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都被人骑到脖子上了,还学日本人的东西。别说自己去学,就是日本人求着咱们学,咱也不学。

  “自强”舰舰长万莹更是旗帜鲜明:我们已经有了英国顾问,不必再请日本人。

  陈绍宽不理他,只说了三个字:林则徐。落后就要挨打,多年前林则徐都明白的事,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师夷只是手段,制夷才是目的。

  1934年11月,“应瑞”舰舰长率领23位舰长集体给蒋介石上书,指责陈绍宽一颗红心向着日本人,把海军军事最高教育权交给仇敌,并坚决要求海军大学解雇日本人。

  蒋介石一看涉及到国家层面上来,赶紧命令参谋本部调查此事。海军部的回答很干脆:仅仅是个提议,再说海军大学的大门现在都不知道朝哪儿开。

  参谋部不敢怠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参谋部杨宣诚和申听禅的调查继续。调查结果与海军部的说法有些出入:寺冈谨平的聘用期为两年,并且本人已经到达南京,第二天就要从上海到福建去;法学博士信夫淳平的聘用期为四个月,他将于1935年4月到华。两人的聘用都由福建省政府委员兼司令李世甲一手操办、全盘负责。为了更好地和两位教官交流,李世甲还要求日本政府派精通中文的第二十七驱逐队司令须贺彦次郎担任翻译。

  “应瑞”舰舰长一向是陈绍宽的心腹,陈绍宽待他一直不薄。别的人对自己有成见、造自己的反,陈绍宽都可以接受。“应瑞”舰舰长不仅造反,还是带头大哥,陈绍宽伤自尊了。自尊一伤,当然不能再在海军混,陈绍宽撂摊子不干了。

  蒋介石手中开始发展电雷系,中央海军却还是离不开,也需要陈绍宽掌舵,只好迁就他。

  心病还得心来医,自尊还得自尊补,蒋介石命令代理部务的陈良季严惩为首的几个舰长,请陈绍宽回南京复职。

  陈绍宽复职。

  沉江

  1937年,国民政府命令海军以全力协同陆空军及要塞扫荡扑灭敌在我长江之舰队、尔后封锁长江各要口、杭州湾、温州湾、阻击敌之登陆。

  海军变成了“江军”,实力有差距,陈绍宽只有摇头苦笑。

  日本海军吨位在76万吨以上。双方若想在海上一较高下,中国海军的实力至少须是日军的七成,也就是54万吨左右。可当时中国海军共有舰艇53艘,总吨位6万,相去甚远。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江阴。长江一路东来,流至江阴,江面突然收缩转向东北,过了这个大转弯,江面又逐渐变宽,直奔入海口。江阴距上海90海里,距南京也仅有105海里,被称为“江尾海头”。这里江面窄、江水浅,是不折不扣的咽喉要塞。

  江阴的战机也不错,以旗舰“八重山”号为首的数十艘日本舰船和300多名日本海军陆战队员正滞留于长江中上游。如果及时封锁江阴,瓮中捉鳖也是有可能,可以煞一煞日本嚣张的气焰。

  8月6日,汉口的日本侨民突然乱了起来,大批日侨奔上停泊在码头上的货轮,日本军舰和货轮随后载着军民溜之大吉。

  坊间传说是南京政府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浚时漏的风,他与日本著名女间谍南造云子有染,无意中了走风声。

  陈绍宽心中却是苦笑,计划虽好,执行力却实在太差。国民党海军派系林立,除了自己的闽系,还有沈鸿烈青岛系和陈策的广东系、蒋介石自己培植起来的嫡系电雷学校。自己除了能够指挥动闽系外,其他的都是爱理不理,各派都不想让自己的军舰首先沉江。蒋介石要战不战,想给双方留点余地,不想下狠心把日舰捂在长江里。

  上级不下狠心,下级自然没有杀心。当日本军舰从长江上游下来时,途中遇到中国军舰,中国军舰竟然还敬礼、升旗。

  捉鳖已是不可能,但沉江的决心最后还是下了。8月11日,蒋介石下令封江。“通济”、“大同”、“自强”、“德胜”、“威胜”等8条老旧舰艇和招商局等轮船公司的20多艘商船先后沉入长江。

  到8月12日中午,40余条大小舰船,185艘装满石料的民船、盐船沉入了江阴封锁线。这是中国海军史上最悲壮的一幕,为了抗战,刚刚起步的中国海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战江阴

  长江被中国沉船封死,水路不通。

  日本恼羞成怒,军舰再多,总不能都往岸上开。

  9月22日,刚吃过午饭,“平海”号舰长高宪申就发现7架敌机从三个方向逼来。“平海”号挂着司令陈季良的中将旗,因此成为敌机的主要攻击目标。

  一颗炸弹落在平海号的左前甲板上,飞来的弹片打中高宪申的腰部,顿时血流如注。舰上的士兵操着高射炮和机枪向敌机猛烈开火。

  直到黄昏,敌机才渐渐退去。这一天,“平海”号前后苦战6个小时,伤亡35人,击落敌机5架。直到最后一刻,已昏迷多次的高宪申才被抬下军舰。“宁海”号、“应瑞”号等舰均受重创。

  当晚,陈季良在舰长会议上下令:“平海”号旗舰决不能为躲避轰炸而降下将旗,各舰不能擅离战场,一定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第二天午后,敌机再次来袭。“宁海”号上空的敌机如苍蝇一样飞来飞去,炸弹一拨一拨疯狂砸来。弹群纷纷落在舰首,爆片横飞,前段左右舷被洞穿多处。

  中国军舰的高射炮兵急忙开炮迎敌,但难以抵挡敌机的轮番轰炸。日机冒着猛烈的炮火,一架接一架地向中国两艘主力舰俯冲投弹。

  第一波攻击结束后,敌机又分散成10余个小队,由四面八方向“宁海”俯冲而下,大量炸弹随之落在军舰四周。“宁海”舰陈宏泰舰长急令高射炮专打空中敌机、高射机枪改为平射,对付俯冲低飞的飞机。

  然而,敌我实力悬殊,中国战舰仍被敌机炸弹屡屡炸中,大量密集的弹使“宁海”薄弱的舰体遍体鳞伤。

  下午3时30分,“宁海”舰进水已经甚多,舰体向右倾斜。如再在此处挨炸,军舰沉没就只在转瞬之间了。因为舰首的起锚机已经损坏,舰长陈宏泰命令斩断锚链向上游转移。

  敌机群见“宁海”受重创,更是组织了10余架飞机跟踪轰炸。当时舰上各炮位的炮手伤亡惨重,高炮弹库也开始浸水。情况危急,勤杂士兵都补入炮位,奋战的官兵更是坚守自己的岗位。

  志在必得的日机在投完炸弹之后马上返回机场挂弹,维持高强度的攻击。杀红了眼的“宁海”舰官兵又先后将3架敌机击落。但在起锚后20分钟,前桅右后方直接落下一颗炸弹,桅杆顿时倾倒,水柜与一根烟囱全毁。同时,下望台与海图室半毁,前三足桅被轰毁了一足,左舷的高射炮与轴皮被炸飞,右舷的鱼雷炮损坏,悬挂的舢板4艘也全毁,机舱严重浸水,舵机也开始失灵。

  舰上水兵死伤过半,高炮前、后段指挥陈惠与陈嘉浔均受重伤,枪炮上士被一块弹片削去了半边脸,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仍然在炮位上坚持着。人坚持,炮弹却不能坚持,舰上已无炮弹可用。舰长陈宏泰的脚边已流了一大滩血,虽然经卫生员紧急处置,但因大血管被炸断,力不能支,晕倒在指挥室内。

  不久,“平海”号舰身已经倾斜,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身子,终于搁浅在浅滩上。“平海”号失事后,更多敌机向宁海号扑来,4枚60公斤的炸弹直接命中甲板。舰舱进水,弹药打光,伤亡严重。陈宏泰知道大势已去。当晚,“宁海”号沉于江中。

  两天的激战,中国海军击落20多架敌机,但也损失了“平海”号、“宁海”号两艘主力舰。

  在日军海空火力的狂轰滥炸下,中国的舰艇一艘接一艘沉没在长江的滚滚波浪中,但陈绍宽指挥的军队愣是将日军阻击了1个月。江阴一战,中国海军几乎全军覆没,但虽败犹荣。陈绍宽同强大的日军周旋也创造了世界海军史上的奇迹。在旁观战的德国顾问感慨地说:“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最为激烈也最为奇特的一场海战。”

  江阴战后,中国海军变成了一支没有军舰的海军。

  内斗

  蒋介石不赞成海军统一,底下人因为和陈绍宽有过节,时不时地拖他的后腿。

  龙潭战役以后,蒋介石以陈绍宽在攻打孙传芳有功,授予国民政府一等勋章。欧阳格认为陈绍宽曾经与孙传芳打得火热,并曾派舰协助孙传芳攻打江西的北伐军,在蒋离席后,当场喊道:“受之有愧。”

  陈绍宽听了心中不快,从此将欧阳格打入冷宫。欧阳格含怨在心,从此事事与陈绍宽作对:陈绍宽的马尾海军学校开除学生,欧阳格就把学生收入电雷学校,还送往德国学习水鱼雷;闽系海军内部萨福畴、冯涛等人对陈绍宽不满,欧阳格就接近尽量拉拢收买。对接近陈绍宽的人士,欧阳格则寻找岔子,加以诬蔑陷害。江阴一战,“宁海”、“平海”搁在浅滩,欧阳格就派兵把舰上高射炮拆了下来,并向蒋介石谎报陈季良临阵脱逃。

  蒋介石大怒,当场发飙:“临阵脱逃,就地枪决。”陈绍宽接到批示,赶紧把陈季良在江阴指挥作战情况向蒋汇报,蒋介石不信地说:“你有本事!你去处理。”一位德国总顾问在现场观看海空战,于是给蒋介石发电报:“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我所看到的海空军最激烈的战斗。”蒋介石这才收回成命。

  抗战期间,海军部改称海军总司令部,隶属军政部管辖。何应钦刚好是顶头上司。海军要制造水雷,急需炸药。军政部在汉口仓库有炸药储备,但海军总司令部一再申请,军政部就是不批准。至于制雷经费,军政部更是能给的尽量不给,不能拖的尽量拖。

  1939年,军总部撤退至重庆。当时物价暴贵,米价暴涨,军中生活水平大大降低。为了稳定军心,陈绍宽派王学海到军政部军粮局请求拨给军粮。为了得到军粮,王学海只好背着陈绍宽给军政部相关人员送礼。

  抗战期间,军政部收容渤海舰队的闲散海军人员,将他们安置在“决川”、“溶蜀”两艘浅水舰上,然后由军政部接管。浅水舰不归海军总部管辖,反而由军政部代劳,陈绍宽认为这是剥夺海军总部的职权,心中大为不满。

  两艘浅水舰找到主家,心中大乐,私自挂起海军旗帜向四川开去。到了川江,一艘法国军舰依照国际礼节前来拜访,上船一看,才发现不是军舰。法国舰长又羞又怒,觉得挫了面子,责备海军总部。

  好事没有份儿,坏事找上门,陈绍宽也是怒火万分,找到何应钦,称两舰在和法国军舰交往时有损国家形象,向军政部提出只许该两舰挂水上警察的旗号。

  好不容易有浅水舰显摆一下,还不让自己扯海军的旗号,何应钦觉得陈绍宽这是打自己的脸,心中很不高兴,时不时地在蒋介石面前给陈绍宽上眼药。

  拂袖

  陈绍宽心中郁闷。

  蒋介石不支持,军政部队不待见,混到这种份儿上固然和自己脾气犟有关,但他们不待见也是有意。

  抗战胜利后,海军舰艇奉命运载复员军人。“宁”字号炮艇首先从重庆开往南京,许多国民党官员纷纷搭船回南京。

  人是铁,饭是钢,艇长李孟元利打起了小算盘:此船是我开,饭菜我想要多少钱你就得给。军政部一位官员当时也在船上,觉得这就是抢劫,于是鼓动乘客一起反对。

  海军总部科长王学海当时也在船上,一眼看出军政部官员的身份,于是劝李孟元见好就收,退钱了事。李孟元退钱,一路无事。

  炮艇到达南京,军政部官员立即向军政部告发,称海军如何敲诈复员军人。陈诚一听,立即下令枪决李孟元和王学海。

  陈绍宽听到消息,打电话求情。求情无效!

  收个高价饭费直接枪毙,自己出面也不给面子,陈绍宽来了火气,不信你们用不着海军。

  蒋介石发动内战后,人民解放军部队从山东半岛渡向辽东半岛,军委会下令陈绍宽率“长治”军舰前往堵截。

  书到用时方恨少,临阵才来烧冷灶,晚了。陈绍宽借口舰只需要修理,竟亲率“长治”号前往台湾。

  陈诚和蒋介石听说陈绍宽不打解放军而去了台湾,极为愤怒,陈诚更是拍着桌子骂道:“岂有此理!”

  陈绍宽率“长治”号在台湾一待就是10多天,刚回到南京,蒋介石就下令撤销海军总部,由海军处接管。

  陈诚派周宪章带陆军警卫连包围海军总部,实行武力接管。周宪章先缴了海军总部警卫连的械,然后召集海军总部的官员点名、训话,把将、校、尉级军官分别隔离,叫他们在指定地点听候命令,实际等于软禁。并令所有军舰就地候遣,工厂保全机器材料,等候处理。

  陈一接到军委会撤销海军总部的命令,就愤然离开海军总部,住到南京扬子饭店去了。办理接收那天,周要陈绍宽到场移交,陈由饭店步行到场参加移接仪式后,即回到饭店住下。约过了1个多月,蒋介石来到南京,陈一闻蒋来,就在当天离开南京回闽,以示决绝。

  考虑到陈绍宽的声望,蒋介石准备任命他为战略顾问委员会委员,支给他一份干薪。陈绍宽拒不受任,倔强地把薪金如数退回,回福建老家休养去了。

  投明

  属于陈绍宽的时代已然过去了,他只有黯然离开。

  丢官之后,陈绍宽回到福建老家种菜养花,倒也清闲。

  陈绍宽在家种菜养花清闲,国民党内战却是屡战屡败。眼看江山不保、败走台湾已成定局,蒋介石又想起陈绍宽来。这家伙跟自己不对路,但确实有才,万一领着共产党杀到台湾,台湾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蒋介石派福建省主席朱绍良“请”陈绍宽一同赴台。

  老蒋要请的人,朱绍良不敢怠慢,带着厚礼和大队人马来到陈绍宽家。陈家大门紧闭,家人称陈绍宽不在家。

  朱绍良虽然没干过拆迁,却也知道大门挡不住大队人马。拆大门容易,朱绍良却是不敢,得罪陈绍宽事小,办砸老蒋的情就大了。朱绍良忍。

  走到半道,朱绍良打发随从大张罗鼓地回去,自己打枪的不要,静悄悄地守在陈绍宽门口。

  陈绍宽开门,朱绍良一把拉住他的手,陈老,好久不见。

  陈绍宽没辙,手都牵了,虽然不是非得以身相许,但是这客还是得会。

  进门,喝茶,朱绍良也不和他来虚的,直奔主题:“委座邀请老前辈赴台共商国是。”

  赴台共商国是,陈绍宽心中冷笑:如果可以商量,早就商量了,还等到现在。海军不用时放在裤兜里,要擦屁股就拿出来用。

  陈绍宽也不点破,推辞道:“我这老骨头老腿,人也老糊涂了,去台湾只能误了委员长的大事。”

  朱绍良见他推托,就说:“这是委员长的意思,让您一定去台湾。”

  朱绍良把话说绝,陈绍宽也不和他打太极,发了狠话:“蒋委员长如一定要我飞往台湾,我只好从飞机上跳下。”

  陈绍宽无儿无女,孤零零一个人,连死都不怕,朱绍良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悻悻而去。

  不久,福建省解放。陈绍宽公开表示拥护共产党,愿意为新中国尽心出力。

  1969年7月30日,陈绍宽安然而去。